“……這麼說，你是為了救少年宮的學生才出車禍的？”

張大江前一秒還不敢看琵琶鬼呢，後一秒，就為了他嘴裡說的去世原因而遺憾不已。

一個跟自己閨女差不多歲數的高材生，為了救下自己的學生，慨然赴死，多麼可歌可泣的故事啊！！

琵琶鬼安瑜嗯嗯應著，還殘留著一絲青白鬼氣的臉上寫滿了誠懇。

他抱緊了自己的琵琶，縮在了副駕駛角落裡。

雖然面對著張大江，眼尾餘光卻時不時看向後座上的虞晚。

掃一下，就縮一下脖子。

縮完了，還要再看，看完了，又縮一下。

“再縮脖子，你腦袋就要縮排身體裡面去了！”虞晚好心提醒他。

再好看的腦袋，縮到身體裡去，也不好看了，更不用說，安瑜長得也就是清秀。

安瑜渾身一個激靈，脖子下意識一抻，腦袋直接就頂到了車頂上，發出一聲悶悶的“咚”。

本就透著股青白死氣的脖子伸的長長的，活像是條長蛇。

張大江：……

這場面怎麼說呢，好像有些恐怖，但又有點好笑。

不行！

他怎麼能說救了學生的英雄好笑呢！

張大江默默在胸口劃了個十字架，功德+1+1+1……

虞晚掃了一眼，隨口說了一句：“外國神管不了本土鬼。”

隨後看向了安瑜。

她的眼裡半點沒有為他剛才那一番“救學生慷慨赴死”的言論所動容的樣子，語氣十分冷靜，甚至有些冷漠。

“我要是記得沒錯，人死後，應當會有拘鬼使前來拘魂，引渡你前往地府判官司，按照你說的，你死了有六七天了，就算是不在地府，也該回家過頭七，怎麼會在這裡？還頂替了原本的琵琶鬼王戒？”

她沒法兒不冷漠。

大半夜的，莫名增添了工作。

還沒工資獎金。

就相當於白乾活。

擱誰誰樂意。

更別說，她從靈淵界被雷劫劈回這個世界，幾百年勤學苦練的修為一夜之間回到解放前。

連本命法寶都拿不出來。

換做普通人，那就是耗盡心血，還差一個尾巴就能完成的論文，還沒等儲存，啪！斷電了。

還能保持冷靜，虞晚自己都覺得，她挺牛的。

更何況，剛剛要不是有那點氣運加成，她可能還真就栽在這小鬼身上了。

虞晚面上不顯，心裡已經決定了，這事兒處理完了， 一定要給來補拘魂的鬼差要點好處！

不能白白給人擦了屁股！

沒錯，雖然還沒問清楚，但她心裡估計，這大概又是哪個鬼差一時疏忽，漏拘了魂。

嘿嘿，到時候是要一個回光鏡呢？還是要幾壇老春酒呢？

虞晚胡思亂想著，耳邊卻傳來安瑜有些不解的聲音：“什麼拘魂使？我沒見過誒。我死了之後，好像是撞上了什麼，一下就失去了意識，整個人，不對，整個鬼渾渾噩噩的，再恢復意識，就是現在了。”

安瑜說完，邊上的張大江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開口：“大師，您說的是黑白無常不？這不是神話傳說嗎？您還當真啊？”

安瑜也跟著猛點頭。

力氣太大，腦袋一下就從脖子上掉了下來。

偏偏他手還抱著琵琶。

沒能第一時間接住自己的腦袋。

多虧了張大江，他是老司機了，眼疾手快那叫一絕。

腦袋掉下來不到十公分，就被他一隻手給提住了頭髮。

“多謝多謝，我抱著琵琶呢，勞煩叔您給安一下。”

脫離了脖子的腦袋在空中晃著，一本正經地道謝。

張大江曬得黑球球的臉皺成一團，手底下一個激靈，險些被把這會說話的腦袋給扔了。

好不容易剋制住了衝動，牙根泛酸地把腦袋給好好安了回去。

放回脖子上的時候，還注意了一下角度。

等收回了手，他眼神複雜的看了眼手掌，剛才那腦袋在自己手心時，有些僵冷卻明顯是人臉面板的感覺揮之不去。

張大江咂摸了一下，感覺有點奇怪，但，這也算是一樁奇遇了吧？！

沒想到，他老張家，還能碰到這種稀奇古怪的事兒，回去就講給老婆子和閨女聽！

虞晚沒顧得上張大江的反應，一看腦袋安回去了，早就看這動來動去的腦袋不順眼的虞晚直接伸手，在他脖子上一劃。

一道金光閃過。

“誒！我脖子變牢了！不會掉了誒！！”安瑜僵硬的臉上都流露出了些許笑意，始終抱著琵琶的手終於騰出空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顯得很新奇的樣子。

但此時，虞晚屬實沒功夫關注這些，只嘀咕了一句：“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活人不知道，或是當神話傳說，不足為奇。

但人去世後，亡魂超脫軀殼拘束後，就會受到天道的感召，在原地等候拘魂使前來，帶著自己前往地府。

正常情況下，即便拘魂使出了差錯一時沒趕來，安瑜也該知道拘魂使的存在。

怎麼會一點不知道？

最奇怪的是，安瑜怎麼會莫名其妙成了琵琶鬼。

按照搜神記中所說，琵琶鬼本應該是個叫王戒的惡鬼，且不說這王戒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只說這琵琶鬼，距今都多少年歲了，既沒人供奉也沒多少人記得，怎麼還能存在於世？竟然還能找著安瑜作替身？

她心中不由升起一抹不安的預感。

玄門中人的不安，實在是讓她無法輕易忽視。

“彆著急，我請最近的鬼差來問問。”

說罷，手指翻飛，掐了一個請神訣。

她語氣自然，讓張大江和安瑜都忍不住屏息，嚴陣以待。

說是請神，其實就是請鬼差前來。

以虞晚的經驗，三息之內，附近的鬼差就會應邀前來。

而這次，訣掐完了，虞晚足足等了三分鐘，不僅鬼差沒有前來，甚至她連地府都感知不到。

嗯……

張大江和安瑜還乖乖坐著，眨巴著眼睛看著她。

哦，不對，安瑜是鬼，他不會眨巴眼睛。

虞晚腦海中胡思亂想，手底下掐的訣就一頓。

看著面前一人一鬼期待的眼神，虞晚罕見地有些許窘迫，清了清嗓子，剛要張嘴說什麼，識海中的玄龜殼卻突然猛烈顫動起來。

發出一陣“卜卜卜”的聲音。

虞晚：！！！！

是什麼好登西！！現在是她的了！

她高高興興一抬眸。

嚯！好閃！

在眼睛被閃瞎之前，她當機立斷挪開了視線，還以防萬一，抬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只用餘光掃向那坨金光。

沒錯，那坨。

就在張叔這輛計程車前方不過百米處，赫然立著一坨沖天的功德金光。

耀眼到甚至根本看不清人形。

只能從金光慢慢踱步到車前的步速猜測，這大概是個成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