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克冷原本認為人走得越多越好,排在自己前面的全走了,就能順著杆子爬上去;排在自己後邊的多走一些,自己也可以少管一些;有人說他像一隻猴子,數字多了數不過來,這也許是對的。但他該忠心耿耿追隨的頂頭上司李小禽毫無徵兆的突然自己走了,這讓他有些無所適從。轉頭想了想離開的李小禽,按公司行為,等於是自動辭職。那自己現在的頂頭上司,應該是監督保安隊長的人事經理朱簡茵了。一想明白,他馬上涏著臉小跑到朱簡茵跟前說:“朱經理,以後我們保安隊都聽你領導。”笑容燦爛的像盛開的狗尾巴花,完全忘了整個保安隊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
朱簡茵才不介意保安隊還有幾個人,反正只有一個人的保安隊也是保安隊,也能代表公司的一個下屬職能部門。對於三天兩頭莫名其妙倒貼也要換主子的梁克冷,她一直鄙視到骨頭裡邊去,但目下的情況事自己這邊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壓制苟二雲的力量,這還能不要嗎?於是親切的笑容飛快的爬上臉來,大度說:“緊跟領導,是個明智的決定。現在由你來做保安隊隊長吧!空缺的人員,由你招聘,希望在今後的日子裡,你能挑起這副重擔。”梁克冷沒稱這副擔子有多重,乖巧的點了點頭,接過朱簡茵挽肘間高仿的LV包,筆挺的站在她的身後,心裡卻在盤算著該招誰進來。以他的腦子,還沒想到這還沒宣佈改回公司又不發工資幫派該怎麼招人?招進來的該算職員還是幫眾?
“你領導?你是大股東嗎?你有權任命嗎?”苟二雲不反對梁克冷被任命為保安隊長,但反對由朱簡茵來任命。跟自己一樣的小股東身份,一樣的經理級別,憑什麼越過自己啊?就憑讓錢全耀壓了幾壓?自己還讓喝多的林三狗壓過呢!
“我就任命,怎麼了?不服你把古小兌叫回來,讓他做你的保安隊長,也好半夜裡守著你。”朱簡茵昨晚就從李小禽那裡聽說了苟二雲姨甥兩人的爛事,趁機予以含蓄的點破。自己和錢全耀的醜事,被這個瘋婆子背地裡宣揚了這麼些年,輪也該輪到拿回點利息了。
還魂過來的苟二雲,這兩天已經強行自己忘掉這樁無可對證的爛事,冷笑說:“你個破貨,想汙衊老孃,門都沒有!”
“破貨”兩字是朱簡茵的逆鱗,比“老母豬”更讓她不能容忍,她用無法抑制怒火的語氣,對身後的人說:“上,乾死她!”急於表功的梁克冷完全不念舊情的走到苟二雲跟前,猛地給她一耳刮子。
百戰餘生的的苟二雲,在眼前瞬冒金星的情況下,反應超快,一把抓住梁克冷的手腕,往小臂上咬去。相對於男人,女人用牙咬基本符合底層群眾打架的規則,雖然苟二雲並不以底層自居,但急用這個身份的時候居居也沒事。
身後的馮聰晨認為她們的大姐大吃虧,會影響自己在團隊裡的驕傲本錢,回頭督促石環旭她們說:“上,乾死他。”相對於對拼朱簡茵,群毆梁克冷的危險度要小很多。幾個盟姐妹和四大名吹等心腹,在上次“豬狗大戰”後被苟二雲嚴重的批評過,這次不敢再落後,一擁而上。
梁克冷的手腕還被苟二雲抓在手裡,想跑也跑不掉,急得向朱簡茵直喊“救命”。朱簡茵心裡本來沒想管擅自出戰的梁克冷,但怕就此甩手會讓手下的人寒心,裝出很關切的樣子說:“趕緊上,救老梁。”劉三皮等人聞聲而上。
以散人身份上船、上島的林金池,非常失望的嘆了口氣。這個團,沒法再呆了。這堆人,這個時候了,還玩小孩子撒尿和泥巴後的遊戲,不徹底把自己玩死,估計不會罷休。他苦笑著自言自語:“雪麟團,應該不會拒絕一個優秀的廚師吧?”在雪鹿,差不多任何一個飯店的老闆,都從廚師起步。他有點埋怨閔建烈,這麼些年的兄弟了,去投雪麟村也不帶上自己。他有選擇性的忘了,閔建烈打李小禽一巴掌時,他也選擇了沉默。
鄭大妞、羅瑪、喬丹看又走了一個,心裡也有走的打算。但考慮到現在所在的團體畢竟還是代表大投公司的,萬一的萬一能回到商城去,這一走,將來可能會有被開出的理由。看廁所,說起來難聽,工資也不高,但活不累,也不需要技術啊!她們互相看了看,身子往朱簡茵那邊挪了挪。人家可是一直管發工資的,誰家還沒個老人孩子要養。
計飛旦的心裡,一直在懷疑,朱相侯一家是不是掃把星?今天他蹲坑拉屎的時候,背上無緣無故的捱了一塊拳頭大小的尖銳石頭,穿著衣服都被砸破一層皮,還流了血。他想著這塊石頭要是砸在腦門上,很可能敲破腦殼。他想不出來是誰扔的,有意還是無意?略作解恨,還是謀殺未遂?以島上現有的條件來說,偵察腳印什麼的都是奢望,驗指紋當然想也別想。所以他只能鬱悶著。之所以把這事聯絡到朱相侯一家,是挨砸後不到半天,他們一家三口就過來了。一般來說,只有來了之後應驗,才算掃把星。但誰說不能把之前發生的事,當成掃把星要來的預兆呢?因此面對朱相侯一家諂媚的笑臉,他心裡很不舒服。只是他和朱約翰,他爸和朱相侯,兩代人的關係放在那裡,沒法拒絕接收他們一家人。況且連腦子一向短路的王瓜妹都說了,他們一家會像員工們一樣自己去獲取食物,決不搞特殊。計飛旦儘量讓自己往好處想了想:這一家子雖然給人的印象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畢竟是雪鹿人,在手下員工幾乎都是黃藥人的情況下,在真正可以算心腹只有劉潔、夏蕾和情人的弟弟林步青的情況下,值得接納、擁有。前提是朱約翰不能顯露他的老毛病,絕不能對劉潔有窺伺之心。至於那個不怎麼漂亮的夏蕾,如果有需要,可以介紹給朱約翰。
是誰砸了計飛旦,劉潔很清楚。她是沒親眼看到整個事情的發生過程,可李春亭從她身旁匆匆走過時,那副狡黠、驚惶的目光已經明確的坦白一切了。不過依據現在文明的法律,疑罪只能從無。只要李春亭自己沒說,別人沒出來揭露舉證,這一切只能算個猜測。而猜測只能停留在猜測上,不能亂說。飛狐狸內部目下的隱憂不少,再挑起這個“猜測”,能不能懲罰李春亭不好說,搞不好引發人人自危,隊伍就散了。
飛狐狸公司的營地,在南狗腿山的一大片野香蕉林裡。他們的頭上伸張著香蕉葉,屁股下墊著香蕉葉,四面八方都是香蕉葉。得益於這個季節和這塊寶地產出的野香蕉,他們只用搭少許的海味和野菜,便成了第二個解決了食物的緊缺問題的團隊。也有乏了靠在香蕉樹一坐、倦了往香蕉樹下一躺的閒情逸致。他們不搭窩棚,只採蕉葉和立柵欄。用計飛旦的話說:橫檔的蕉葉可以保護個人的私密空間,豎立的柵欄可以保護人生安全。但他不知道的是:大部分不夠三個指頭粗的樹枝組成的柵欄,只能抵禦野兔的侵襲。
他們也不是真的什麼也不搭,比如搭的藝術性、私密性、空氣流通性都良好的廁所,如果自稱第二,肯定沒人敢說第一,包括雪麟團的營地。這麼好的廁所,無形中增加了每個人的排洩慾望。在李春亭看來,還增加了某些人關注別人拉屎的慾望,比如他和計飛旦。今天早起的劉潔剛去了女廁不久,計飛旦就去了離女廁僅有十米的男廁。在李春亭的第二次看來,計飛旦這不要臉的完全是有意的。因為即使要“跟著”去,也應該是他而不是包括計飛旦在內的任何人,儘管有蕉葉隔開、距離也不短、相互根本看不見什麼,儘管他說不出有什麼更過硬的理由,但反正就應該是他。從那一聲“哇”和一聲“哪個狗生的砸老子”,李春亭確信自己瞅準了方位後“無意”扔出的石頭肯定砸著了計飛旦。
計飛旦很鬱悶,也感覺很冤。但他沒想到這是簡單的“情殺”不遂,還以為是對當下生活不滿而出氣某位的上島員工。所以這一頓砸,不但要白挨,還得裝出什麼事也沒發生。他明白在這基礎上即便真查清楚是誰幹的,對方用一句“本來想砸野兔的,沒想到偏了”,處罰起來也不好把握。批評幾句嗎?誰都看出自己快成了死老虎;餓一頓嗎?營地附近到處的野香蕉太方便偷吃了;關禁閉嗎?人家還巴不得躺著有人養;驅逐出去嗎?在“失誤”的詭辯之下會大失人心。他不由得感嘆一句:“付不出報酬的老闆,沒什麼可以倚仗,沒資格喊冤。”
整個陸氏家族大小老闆的員工加起來,林林總總不少於一千人。這次被他們“獎勵”出遊的,分別是親屬、高管和店長。如果沒發生意外,應該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奈何因為天有不測風雲,上島以來,由於毫無準備,加上老闆們端著架子不肯勞動,親屬和高管們學著大狗爬牆,以致餓肚子在大多數時間內成了常態。不單被處於底層的店長們的情緒像即將爆發的火山,連沾光的親屬和高管也滿腹怨言。近些天無日不有的相互指責,已讓整個團體到了要發生內訌的程度。原來被廣泛擁護的田波,從陸大豆手裡接過指揮權後,同樣面臨著和梁新懷差不多的境地。此前以公司第二把手的身份,或替犯錯員工求情,或高談提高福利待,不僅無形中收買了人心,還讓陸大豆成為被怨恨的物件。掌握著博弈主動權這一實用籌碼的他,本來佔據著進可攻退可守的絕佳位置。而一旦成了整個家族團隊的領導人,因為身份階級的變化,左右逢源的優勢在無形中自動消除了不說,還因為權責相應、利益平衡的關係,意外的成為所有人的靶子。他清楚今後的管理,難免要透過拉攏多數、壓制少數來實施,需要有一個基本盤來支援。而基本盤,這麼多年竟被自己有意無意的忽略了。
現成待收編的人馬有兩股,見誰坑誰、臭名滿商城的陳迭劥及滿陽陽、柏德林,記仇不記恩、走投無路的表弟陸丕固及劉建國,差不多一前一後的到來。他們投的是陸氏家族,可陸氏現在是他田波在當家,相對來說投的就是他。這幾個的品格或智商,本來都是被他嚴重鄙視的人。但現在必須要改變態度了,他現在要的是聽話和支援他的人。從品德到智商,都需要暫時無視。
從噓寒問暖到憶甜思苦,在說了一大堆毫無營養的廢話後,田波愉快地接收了陳迭劥他仨的過來和陸丕固他倆的回來,並以招攬更多人才和勞力的名義,把他們安排在適當的位置上。在家族裡的親己分子和公司裡的親信手下之外,準備了一隻將來可能用得著伏兵。陳迭劥、滿陽陽都是人精,從田波剛才毫無營養的談話裡聽出了試探,趕緊也用看似毫無營養的回話裡予以表態。陸丕固這個依舊像扶不上牆的爛泥,除了問什麼時候開始吃飯,就是拐彎抹角的問郝佳現在的情況。田波並不是一個古板或脫離低階趣味的人,但眼前這個已婚了還打準堂弟媳婦主意的人,還是讓他深深地鄙視。劉建國則依舊是一副跟屁蟲的樣子,天知道陸丕固給他吃了什麼迷藥,風也跟著,雨也跟著。
秋麟今天高興的,不是閔建烈帶著易志雲和隋青青來投,也不是林金池在他面前誇閔建烈的決定是正確的。隋青青是漂亮,還可能是上島乘客中最漂亮的女性,秋麟也不是不喜歡美女或不喜歡聽婉轉的馬屁,但比起其他兩件事來,確實太微不足道了。
僅僅是保護著不被蟲咬老鼠啃的四塊紅薯,沒有施加任何特別的技術,就兒戲般的吊在水源上方的竹皮籠子裡,沒幾天就全部自動不停地冒芽成秧。僅僅一週時間,掰下栽種到新園子裡的六十二棵株幼苗,沒費什麼心,悉數長葉的長葉,長藤的長藤,態勢良好。據負責種植的郝好說,還沒完全腐爛的紅薯,還在繼續冒芽,運氣好的話,再冒三棵五棵十顆八棵都不在話下。聽到這話的時候,在情感方面一向古井無波的秋麟,突然有一種想抱著她狠親一口的強烈衝動。多激動人心的好訊息啊!不管是雪鹿的,還是黃藥的,或者是其他什麼省份地區的,只要是鄉下的,幾乎沒有不懂的這意味著什麼吧?碩大的塊莖,茂密的藤葉,全部可以吃不說,紅薯還有還長得特快、產量特高的優點。而且只要氣溫適合,旺藤隨時可以剪一小條移栽。一繁殖,那就是一大片的食物啊!可以這麼說:僅目前這一片紅薯地,只要不出現意外,多剪藤繁殖幾茬,肚子的問題差不多可以基本解決了。為此秋麟破例的在晚飯後也出來巡視一番,並再三交代一定要保護好。
聽到給紅薯地插籬笆的工作交給自己的鄭小聰,高興地不倫不類喊一聲:“烏拉,雅蠛蝶,澳大利亞。”看到這情況,秋麟突然懷疑,在紅薯塊莖還沒長到拳頭那麼大時,這傢伙會不會偷吃?看到秋麟轉盯在自己臉上的目光,鄭小聰突然聰明起來,學著軍人的樣子敬禮說:“種大了保證不偷吃,誰吃誰是狗!”惹得一旁聽到這話的人,無不報以惡狠狠地鄙視目光。
另一個好訊息,或者是這個好訊息裡包含了兩個好訊息。一是周學禮上次抓到的大肚子野兔生了八隻小野兔,美美的吉祥數;二是宋前來今天撿了八隻小野雞仔,用樹枝、草藤編個小籠子提回來,惹得盧大力直叫“好運氣都讓傻的撞上了”。後來在宋前來似笑非笑的目光下,轉而在改口一句“嗯,你不算”後,向鄭澤民說:“老三,雪麟山能吃小雞、小兔的蛇啊、野貓啊什麼的多,你要做兩個結實的籠子了。”
鄭澤民笑笑說:“最少要做三個,還得是木頭的。”看著盧大力疑惑地眼神,解釋說:“虧你還是山裡出來的,你不知道山裡的動物牙尖嘴利嗎?”
盧大力還沒拐過彎來,說:“我們家以前用的就是蔑籠子。”
何慕新乜著眼插嘴說:“你們家的蔑籠子,晚上會收到門裡邊吧?”
盧大力白了一下何慕新,不說話了。他把有木板門擋著這茬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