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建烈原先以為自己是隋明義在黃藥省最倚重的小弟,也是大宇宙商城掛靠在隋明義名下的眾多小股東里比較大的之一,在隋明義丟了以後,易志雲看在以往的情義或方便幕後操控,會提議他作為董事長候選人。沒想到沒有任何社會經驗的易志雲,會被朱簡茵搶先說通去支援錢全耀,致使自己的願望完全落空不說,還失去了原有的代理管理人身份。他這個人不太貪錢,大多數商戶們並不反感他,但戀權戀得像小貓護食,讓一心想分權拉風的林三狗他們不大待見。還由於他把曹振華列為重點防範物件,所以成功地使自己在掌權期間成為了孤家寡人。當一手扶植的梁克冷麻利的自毀了雪鹿商會並毫無反顧的投靠了錢全耀後,失去了隋明義支援的他,手裡更沒了任何可跟大股東們對話的大牌。既然無處釋放不甘,只能得過且過,兩耳不聞窗外事,免得徒添心煩。上島以後,看著易志雲一天甚於一天的被邊緣化,他有些幸災樂禍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點也沒為之出頭的打算。直到二禽幫成立的第二天,隋青青偷偷來問他“烈叔,你準備看著我被李小禽欺負嗎”,才喚醒了這個曾經倒提肉斬逆襲十多個手拿西瓜刀地痞流氓時的漢子血性,在當眾憤怒的扇了李小禽的臉後,在李小禽惱羞成怒的嘶吼“信不信老子砍了你”的聲中,帶著易志雲母女走上了擺脫魔爪的道路。“砍老子,你有刀嗎?有膽嗎?”走了這麼段路後,他還在冷笑。當日的李小禽在他眼裡,不過是一條狗,現在也是。
在易志雲第N+1次的回頭時,忽然看到了剛才路過的拐彎處出現了一個人影,以為是李小禽派人追了過來,慌里慌張的驚呼了一聲。好在閔建烈曾經站在梁克冷的立場上和秋麟雖然不大對付,對雪麟盟兄弟卻也並不生疏,在認出了來人是鄭澤民後,難得的用久違的笑臉叫了聲:“澤民兄弟。”
鄭澤民是站在秋麟那邊的鐵桿兄弟,對閔建烈從來沒什麼好感,但表面的客氣還是一直維持著,看著閔建烈三人狼狽的樣子,很詫異的問:“大投大的人一般擠在礁石區和山西腳下,幾個領導來到這裡,是追野兔迷路了嗎?”誰也不知道什麼原因,狗腿山的野兔特別多,還不大聰明,時不時的被人被石塊砸死。
“那個團,昨晚李小禽發起政變把陳坑爹趕下臺,接管事務的是老母豬、老母狗、林三狗他們,都成畜生團了。”閔建烈在隋明義的建議下,偶爾也讀讀書,但不多,也不繫統,說不出稍高雅一點的“禽獸團”。
“領導的意思是你們脫離大投大,自己獨立出來生活了?”鄭澤民不認識隋青青,但從相貌、氣質上判斷出她應該是商戶傳說中的隋明義的獨生女,也判斷出他們三人可能是來投奔雪麟團。由於不瞭解隋青青的性情,怕高高在上慣了“商城公主”到時不好管理,索性現在就逼他們放低身段,裝著不清楚的問了一句。
“就我們仨,想在這塊人生地不熟的區域獨立生活,危險性太大。聽說雪麟團能接收一些小團和散人做為準成員,我們是來接受考驗、求取庇護的。”隋青青只是沒有社會經驗,人並不傻,聽出了鄭澤民話裡的意思,直接給表明了個積極地態度態度。
鄭澤民暗暗在心裡喝了個彩:“這丫頭,長得水靈,還能屈能伸,是個人才。可惜年齡小了點,否則跟光棍老大倒是蠻般配的。”但說出口的卻是:“哦,發生了重大變故,是吧?”
李小禽本來是全島最高興的人。在意外的得到梁克冷和苟二雲的支援承諾後,抱著長期保持友好關係的朱簡茵許諾:一旦上位,將讓她作為二號領導,替他發號司令,協助管理整個大投大旗下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馬。朱簡茵也確有本事,用林跳鼠給她的、本該作廢的便宜行事的權利,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誘之以利,終於把包括林三狗的朋友劉三皮和迂腐固執的黃仁義在內的二十個船員,統統拉到了李小禽的帳下。昨天的晚飯前,躊躇滿志的李小禽裝模作樣的把廉價的塑膠茶杯往鬆軟的沙地上一摔,朱簡茵、苟二雲、辛萊同時站了出來,突然發難,高喊一聲:“打倒陳迭阬,李小禽萬歲。”不費吹灰之力的推翻了上任好幾天還毫無建樹的陳迭劥,成為新的老大。在一陣有氣沒力的叫好聲中,在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過後,他中氣十足的宣佈:大投大從今開始改名為二禽幫。為了復發杜絕拖後腿的現象,幫裡將採用類似雪麟團的獨裁製。
在很多人還不懂獨裁製是怎麼一回事時,同樣不明白的梁克冷首先叫好,然後朱簡茵、苟二雲跟著叫好,然後阿貓阿狗們全跟著叫好。接下去的封官階段,不懂四梁八柱是怎麼回事的李小禽,表現的比王武奔還簡單,從理所當然的二號領導朱簡茵以下,把苟二雲、劉三皮、黃仁義、梁克冷、辛萊、王啟旦、林三狗、古小兌從三號排到十號領導;被無意漏排的郭建柳和嚴仁,只能委屈的接受第十一號和第十二號領導的任命;各個隊長、小隊長,不出意外的升為大隊長和中隊長;所有原本沒有職務的成員,一概升為小隊長。照他剛說出口又馬上否定的原話說:“頭銜等於投銜,投降到別的團隊,相應的會給個職銜。”至於工作分工,目前還沒法明確,要等等再說。但說具體要等到哪一天?別說李小禽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
梁克冷也不知道,他原先被預定為二號,現在怎麼一下子掉到了六號,丞相、兵馬大元帥、一字並肩王等嚇死人的官銜,則一字不落的全部沒了。開完會的時候,李小禽倒是摟著他的脖子給了個說法:“朝廷不是還沒統一天下正式成立嘛!他現在自己還不是皇帝,封不了太大的官。”隨後又矛盾的說:“現在朝裡有奸臣,不能給你封太大的官,否則哪天被陷害了都不知道。”此前經常看電視的梁克冷知道每個朝代的奸臣都很多,哪個朝代都有忠臣被害死,自命忠臣的他基於從珍惜生命的角度出發,想想也對,一點點的怨氣也自動的消了。
陳迭劥等落毛鳳凰對此自覺地表示了充分的理解;林三狗等失勢分子對此則表示了衷心的祝賀;陳方旦及其以下到朱相侯一家等所有人因為升職表示了感恩;連一向仗著是欠賬大戶身份攪局的滿陽陽,也沒有任何反對意見。
從大投公司的保安隊長,到大投大的一般成員,再到二禽幫的幫主,讓突然出人頭地李小禽,頓時有了奮發向上的精神。他的首先產生的慾望,是幫主得十萬火急的配一個族長夫人。連幸福寨那夥土老帽強盜都有壓寨夫人,堂堂幫主光棍一條,說出去實在有損幫會的形象。
在以前,李小禽地位卑微不說,頭上還有頂“手腳不乾淨的”的帽子,對於老婆的要求不敢太大,只要是個女的就行,哪怕是瘸子、麻臉、啞巴、聾子。即使這樣,這麼些年還是一如既往的打光棍。現在身份不一樣了,他已經是二禽幫的幫主,跳過了過了飢不擇食的階層。未來的老婆,稱呼上要水漲船高的晉升為夫人,不能再隨便了。他對幫裡的女性們開啟了掃描和無師自通的排除法:朱簡茵太濫;易志雲剋夫;羅瑪、喬丹一身臭氣;鄭大妞一身臭氣不算,還兇;陳多詩、黃識胥、王瓜妹又老又醜;苟二雲又老又醜不算,還跟外甥都能亂;羅麗雪捏捏扭扭,裝腔作勢、年近四十也就罷了,主要問題是不算漂亮;這樣剩下來可供選擇的只有陳小花和隋青青了。隋青青比陳小花漂亮不說,在年齡、學歷明顯的都高出一檔次,最最最主要的是還未婚,聽說連男朋友還都沒。
在李小禽的認知裡,女人都是權勢和財富的崇拜者。他毫無根據的認為,二禽幫繼承的是大投大的權力,而大投大則繼承自大投公司。大投公司是所有商戶的領導,二禽幫自然是所有團體的上級。而他,二禽幫的幫主,自然是所有上島股東、職工、商戶、員工及部分散客中最具正統權勢的人。隋青青是少女,少女也是女人,沒有不崇拜他的道理。之所以不近距離接觸他,那是年紀太輕害羞的緣故。做為男性,他得主動點,他所看的電視劇和黃色小說給他的都是這個知識。沒想到的是,他在第二天早上才主動一點點,就捱了閔建烈一個大嘴巴子,緊接著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隋青青和易志雲帶走了。李小禽這個氣啊!剛在巴掌聲中當上族長,就在巴掌聲中丟一大臉。他也想發作,也想趕上給閔建烈一點顏色看看,但身旁所有曾宣稱要效忠他的人都沒出聲,或顯示出要幫他打人的慾望。為了避免再挨一巴掌危險,他強自忍下了這口氣,連一句虛張聲勢的門面話都沒敢出口。另一個讓李小禽沒想到的,是這當眾一巴掌,後遺症大到完全斷送了觸手可及的幸福生活。不僅那個被擁有N分之一的朱簡茵,徹底看明白了他連色厲內荏都做不到,平時許的諾沒法兌現也就罷了,估計連吹的牛都是吹牛。還有那個因為被鄭大妞都看不起而被他極度看不起的苟二雲,忘了自己已經算是李小禽的嫡系,現在也比在商城的時候忽然更看不起他。
現在幾個知道內況的幫眾都在想:死了隋明義、錢耀鐸,走了曹振華、閔建烈,只剩下臉掉了一地、只靠著梁克冷支撐的李小禽,內部還有一旁窺伺的林三狗,留下還什麼光可沾呢?所以在閔建烈他們三個人身影消失後不到半小時,陳迭劥以“深以為恥”的理由,跟二禽部落脫離了關係。從最高領導的位置趕下來後,他還沒從一陣天旋地轉中清醒過來,就看著這個打了自己一“巴掌”的人,被另一個人打了一巴掌。以他的一貫做派,本來被雙倍的侮辱也是一樁小事,主要是受沒利益可得的侮辱讓他接受不了。他一聲不響的掂起屬於自己的揹包,拉著行李箱一聲不響的朝著陸氏公司營地的方向走了。做為同一類人,他跟陸大豆有太多的共同語言了。他的身後,跟著滿陽陽及內弟柏德林等七個人。陸丕固看了看劉建國,一個暗示,兩人也拉行李箱去。都說好馬不吃回頭草,可他倆可以確定自己不是馬。
第三批退出的人,是有把柄在李小禽手裡的古小兌。他剛剛想明白:有著梁克冷這堵天下最透風的牆,跟親姨的這樁爛事,用不著幾天整個幫裡都會知道。經過別人豐富的想象,肯定比他們這幾個當事人還了解的多。與其被李小禽拿捏著當狗使,還不如拋開顧忌破罐子破摔。而且從目前的情形看來,回商城已經實打實沒指望。那上島的三千商戶即便明後天統統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呢?熱度一過,誰還有心情餓著肚子說那樁事?誰背地裡沒幹些貓三狗四的破爛事?想清楚後他嬉皮笑臉的對大家說:“拜拜,兄弟姐妹大爺大媽們,我投降古拉公司去了。你們留下吃好喝好啊!”來黃藥前,他在雪鹿幹過很多崗位,進過很多公司,梁新懷是他曾經的同事。兩人的關係從酒友、賭友一直到嫖友,非常的鐵。雖然梁新懷的地位今非昔比,不一定像過去一樣對待他,但也比被李小禽拿著短處使用強。沒有任何招呼,有幾個狐朋狗友跟著他去了,留在沒人能為自己發聲的團隊,輪得到挨棍子,輪不到分餡餅,傻子才繼續待著呢!
看著古小兌他幾個遠去的身影,朱相侯懊惱的拍拍前額,心裡直想:這些年咋就這麼背呢?好好地公司給派過來個梁新懷,出去旅個遊船沉了,聽了老婆的慫恿成了喪家之犬,進了大投大還沒幾天看樣子要散夥。嗯,真要散夥那可不好辦,那天逃跑的急,他一家連身換洗的衣服也沒帶。在得知梁新懷沒死的訊息後,他趁著去礁石區採貝撿螺的時候,躲過陳方旦的監工,去了梁新懷的“辦公室”,厚著臉皮去索要自己的行李箱。梁新懷這傢伙小人得志,讓王強他們幾個當場掏出那東西往行李箱上撒尿。欺人欺到這份上,回去肯定沒好果子吃,如果找不到更好去處的話,那隻能留下來繼續挨白眼了。想到這裡,他悲哀地發現,自己一家,真的沒什麼了不起。正在悲傷的絕望中出不來的時候,朱約翰在他的耳邊說:“咱們去計飛旦那。”對啊,都是宇宙商城裡著名的二代,怎麼會沒有交往呢?這年頭,還有單打獨鬥的商人嗎?
以朱簡茵的學問,肯定沒讀過“一葉落而知秋之將至”這句詩,但不能因此否定她的敏感和見識。事不過三,都走了四批人了,能不緊張嗎?她現在的想法是:以自己所能忽悠的二十個船員及部分商戶迫使李小禽承認錯誤,讓位給她,以拿到壓制苟二雲的主動權。如果不行,或者鬧崩了,那就再分裂後獨立自主過日子。真的不行,步易志雲的後塵去投奔秋麟也是個能接受的選項。那天秋麟帶兩個兄弟來訂票定房間,不是還往自己身上瞄了幾眼嗎?她再三確定秋麟確實瞄了後,不知咋地臉紅了一下。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臉紅個啥呢,她整的自己都有些鬧不明白了。
更讓朱簡茵意外的,是李小禽看著這麼多人走了,估計團內微弱的平衡眼前就要打破。失去了平衡狀態,苟二雲和朱簡茵肯定又要起爭鬥。在接納了苟二雲的投降後,情況跟以前相比已經發生了變化,自己如果還完全站在朱簡茵那一方,肯定要面對苟二雲全部的怒火。插手調解吧,別說自己沒那個能耐,至少目前看來,任何人都不具備這個條件。既然剛成立的二禽幫分崩離析在即,何不趁著手裡還有那麼幾個聽話的保安,去其他團隊換個頭目坐坐呢?一想到這,心裡豁然開朗起來,掙著脖子說:“都不服老子是吧?那就都滾!”說完不等剩下的人先滾,自己朝後一揮手,說:“雪鹿人靠不住,咱們去幸福寨,去咱們黃藥人自己的團隊去。”嚴仁見辛萊、王二紹、徐上勳都跟著走,覺得再呆下去沒意思,搖搖頭也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