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見到的所有老人，無論是村長，還是將手伸入牆壁的鬼物，他們的手腳都乾瘦如柴。
但這次踏入房間的腳卻不相同，雖然依舊佈滿老繭、面板鬆弛，但看上去卻很豐滿。
這應該是個胖子。
我做出判斷，隨即覺得不可思議。
這是眾寄洞，怎麼會有胖子呢。
除非.......
我不敢去想，眼睛死死的盯著不斷靠近床的雙腳。
雙腳移動，停在了鬼哥的面前。
沒有聲音，沒有動作，就彷彿那雙指令碼來就在那裡，從未動過。
我口乾舌燥，看向表哥。
燭光照不到床底，這裡黑暗一片，根本看不到表哥。
只是從那極力壓抑的呼吸聲，能感覺到表哥還在我身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時間彷彿被定格。
我不敢有絲毫的放鬆，生怕自己一個愣神間，房間中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嘿嘿嘿。”
一陣詭異的笑聲突然響起，那雙胖腳轉身向外移動。
很快消失在門外的夜色中。
下一刻，白燭熄滅，天猛然亮了。
連床底都不再黑暗，我看向表哥，表哥也正看著我。
愣了愣，表哥兩指交替，做了個走的姿勢。
我搖搖頭。
雖然天已經亮了，但我還是想要再等一下。
起碼等到鬼哥醒來，或者村長出現。
又等了幾來分鐘，鬼哥突然動了起來。
他揮手打倒蠟燭，雙手在臉上一陣亂抹。
“鬼鬼。”表哥飛快的爬了出去：“你沒事吧？”
鬼哥搖搖頭，有些虛弱：“沒事，我們馬上走。”
他扶著表哥想要站起，但腳卻一軟，要不是表哥反應迅速，一把將他抱住，早已經摔倒。
我來到鬼哥另一邊，和表哥一同將他扶起。
鬼哥剛才蒼白的臉上帶著一抹紅暈：“走。”
攙扶著鬼哥走出房間，就看到村長正快步走來。
“你們沒事吧。”
我搖搖頭：“沒事。”
“那就好。”村長看了一眼地上碎裂的房門：“唉，都這麼多年了，還有什麼放不下呢。”
我沒有接話。
鬼哥卻道：“村長，惡人的惡往往比好人的善良更加持久，因為惡不會給自己帶來損失。”
村長一愣，搖頭苦笑：“是啊，只是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人性的善，而不是惡。”
鬼哥點點頭：“是的。請村長送我們出去吧。”
村長沒有回答，在桌邊坐下：“天亮了，不會馬上天黑的，你們願意和我這個老頭子聊聊嗎？”
“當然願意。”鬼哥一口答應下來，對我們道：“扶我過去吧。”
桌前坐定，村長高聲吩咐妻子為我們沏茶。
等到漂浮著幾根青草的茶水送到，村長才開口道：“村子一共142人，活在白天的只有48人。或者說，村子一共就只有48個人。”
村長在最後的‘人’字上咬得很重。
我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這和我之前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們竟然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或許看到了我眼中的詫異，村長道：“ 我們活著的時候也只是個普通人，無論是自願還是被強迫，在這裡許多人都因為飢餓而做出了不可饒恕的事情。我也不例外。
善和惡交織，大多數人選擇了惡，而我們選擇的也不是善，而是逃避。
用這個猶如桃花源的地方欺騙自己，編織自己還是個人的幻境。”
我們沒有說話，靜靜的聽著。
我扶著鬼哥的手，能明顯感覺到鬼哥的肌肉開始緊繃。
我也悄悄將裝著紙人的揹包開啟。
欺騙自己的人是不願意被人喚醒的，公交車上的人如此，這裡的人應該也不例外。
然而，村長的下一句話，卻讓我們徹底的傻眼了。
村長站起身，向著我們鞠躬行禮：“這只是屬於我們的幻覺，它不應該影響真正的活人，請三位將族寄洞封起來吧。”
“族寄洞？這是族寄洞？”鬼哥驚訝出聲，差點就能自己站起來了。
村長不明所以：“是啊。怎麼了？”
鬼哥苦笑：“怪不得這麼簡單就熬過去了。沒事，村長，我們要怎麼封住洞口呢？”
“用石頭將族寄洞的洞口封住，然後將祭壇打碎。”
“祭壇在哪？”表哥皺眉，村子不大，他來得早很多地方都去過，並沒有發現類似祭壇的存在。
村長道：“在入口的那個石坳，那就是族中後人祭拜我們的祭壇。”
“哦。”表哥恍然，望向鬼哥。這樣的事情，他顯然不敢自行做主。
鬼哥點點頭：“按照村長說的，去做吧。”
村長流出兩行清淚：“多謝。封到最後一塊石頭的時候，請你伸手入內。”
“幹什麼？”見村長看著我，我瞬間緊張起來。
村長道：“村裡什麼都沒有，唯一的報酬就是我們的陰氣，有了它，在三天之內，你們都能平安的透過寄死山。”
“哦。”
這倒是不錯的報酬，從李家村回來，就不用擔心再出什麼問題。
至於最後是不是真的將手伸進去，到時候聽鬼哥的便是。
見我答應下來，村長帶著我們來到村口，一步踏出，便回到了原本封閉巖洞的地方。
此時天已經亮了。
鬼哥指著地上的亂石：“先把洞封起來吧，我身體不適，就不能幫你們了。”
“沒事，你好好休息，我和項乾來就行了。”
表哥一口答應下來。
我們開始運送石塊，這裡太多的巖洞曾被封住，到處散落著石塊。
花了不多的時間，我們便只差最後一塊石頭將巖洞封死。
我看向鬼哥，還沒說話，鬼哥就說道：“沒事，村長值得相信，再說，還有我。”
我嗯了一聲，正要動手，表哥卻將我攔住：“把這個帶身上。”
他將布娃娃塞入我的衣服裡：“小心一點。”
“知道。”
深吸一口氣，我鼓足勇氣，將手伸入最後的缺口中。
下一刻，我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抓住，一截堅硬得猶如骨頭的手指在我的手心划動。
身子一抖，我強忍住收回手的衝動。
手指不斷的動，所有的路線都在重複。
我漸漸反應過來，有人在我的手心寫字。
數次之後，我終於明白了對方書寫的內容，瞬間後背冰涼：‘跟著你和你表哥的，是隻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