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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十字路口

我之前猜到過,萊拉和革命軍是有聯絡的,但沒想到對方的參謀長會出現在這裡,“斯塔西婭,你不用那麼緊張。”萊拉說薩博只是想跟我談談,才拜託她約我過來,“他如果敢對你怎麼樣,我第一個打爆他的腦袋。”她又像一臺零件生鏽吱呀作響的機器一樣大笑起來,薩博笑容明朗,“萊拉小姐,你還是這麼風趣。”

為表誠意,薩博舉起雙手,告訴我他身上沒有任何武器,希望我能給他十分鐘的談話時間,有萊拉做擔保,我暫且信任他沒有惡意,同意聽聽他想跟我說什麼。萊拉透過呼叫器,讓瑪格麗特推她去樓下曬曬太陽,只留下我和薩博在病房裡待著。

萊拉走後,薩博向我坦誠,她和革命軍的確有很深度的合作,世界政府一貫會透過新聞業強硬管制,來進行輿論引導,萊拉這樣肯報道真實聲音的自由記者,是革命軍重點保護的物件。

“只是保護?革命軍難道不想培養自己的喉舌嗎?”我的質問讓薩博低頭苦笑,他們只保證萊拉的生命安全,但不會干涉她的報道內容,革命軍做出錯誤決策的時候,萊拉也會毫不留情地寫文章批評,這位堅持己見的記者,也的確給他們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斯塔西婭小姐,我這次來,是想邀請你加入我們。”薩博開門見山地告訴我此行的目的,讓我沒辦法一下子揣測他的想法,他也不多廢話,從胸前的口袋裡拿出他自己的生命卡,撕下一角遞到我面前,我覺得很意外,他就不怕我反手交給海軍嗎?他目光堅定地一定要我收下,“這是對同伴的信任。”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我一個海軍中將,什麼時候成了革命軍的同伴了?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居然挖牆腳挖到了我頭上。“參謀長先生,如果你覺得能透過我獲得什麼情報,恐怕要失望了。”我不過是個在派系鬥爭裡被邊緣化,遠離權力中心的文職中將而已。

“情報是次要的,透過萊拉小姐關於頂上戰爭的報道,以及她對你的瞭解,或許,你和我們老大會很合得來。”薩博講起了革命軍奉行的理念,我之前也聽說過一些,革命軍首領那些危險的、被視為可以動搖世界政府統治的思想。

“斯塔西婭小姐,聽說你已經去過交叉島,也知道了Joker的真實身份。”薩博接下來問出的話,讓我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你認為,海軍會怎麼做呢?”他跟我講起了他們的理念和計劃,我看著手中的生命卡,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我想起了這些日子刻意忘在腦後的那些事情——雪莉的慘死、羅蕾萊的痛苦、聚集在舊本部大樓前衣衫單薄的民眾、財務部那兩人腦滿腸肥的貪婪模樣,多弗朗明哥的無所顧忌、巴基速遞越來越大的生意規模、以及海軍對七武海的縱容……這段時間,我只顧著沉溺在感情裡,幾乎都要忘記是什麼把我推到了這個地步。

“參謀長先生,世界是不容易改變的。”我打斷了薩博,“就算革命軍推翻了維護天龍人統治的世界政府,這些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嗎?”他沒有回答,我繼續說,“如果你們只是想換一群人來統治,逃不出權力的輪迴更迭,那我沒有興趣。”我拒絕了他的邀請,將生命卡遞還給他,“我會當作沒見過你,請回吧。”

我滿懷心事地下樓,我何嘗不知道海軍內部的陰暗面,何嘗不知道維護天龍人統治的世界政府並不能帶來真正的和平?只是要被海軍收養長大的我,直面並且承認這些事實,是有些困難。

不僅如此,薩博的出現,也是在提醒我,自詡追求正義的我,在羅要帶我離開時有過片刻動搖的我,是要拋下什麼樣的事實,閉目塞聽、自欺欺人地沉浸在羅所能給予我的狹隘的個人幸福裡頭,意識到這些,我感到很羞愧。

經過醫院的小花園時,聽到裡面有孩子的歡聲笑語聲,瑪格麗特坐在花壇邊上,看著兩個七八歲的小女孩互相往對方身上扔雪球,萊拉還在研究她那臺能即時沖印的相機,我走過去和她道別。

“這麼快就走了?”萊拉望著瑪格麗特母女三人,接下來的話讓我始料未及——她很偶然地得知,當年買下我的那個人販子已經出獄,萊拉多事,打聽了一下我雙親的去向,但只問到了我母親的訊息,“你想聽嗎?”

我沉默著佇立良久,“沒有那個必要。”要是早個十年八年的,我或許很願意聽,那正是我哭鬧著追著庫贊問我的媽媽去哪兒了的年紀,但現在,我知道尋回父母並沒有意義,不論出於什麼目的,他們選擇拋棄我的那一刻開始,和我就只是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我既不怨恨他們,也不想去了解他們的事情。

太陽快要落山了,這座冬島又下起了雪,萊拉手裡的相機將瑪格麗特的兩個女兒嬉戲的場景列印了出來,我抬起頭,一聲長嘆化成白色的霧氣飄上天空。

“萊拉,幫我照張相吧。”

走出醫院的大門,我低著頭,刻意踩著鬆軟積雪往外走,腳底下嘎吱嘎吱地響著,一直到視線裡出現一雙熟悉的鞋子,我才抬起頭,羅就在我面前近在咫尺的地方站著。“你怎麼都不提醒我快撞上了?”“想看看你什麼時候才會抬頭,冷不冷?”他摸了一下我的臉,“走吧。”

我慢半步跟在羅身後,他突然停下來,回頭發現我踩著他留下的腳印往前走,原本嚴肅的神情稍微輕鬆了一些,“如果沒有額外的計劃,晚上我們就要起航了。”要離開費利克斯島,接下來的航向,代表了我是否願意跟他走,也難怪他看我的眼神,既緊張,又有些期待。

“哦……”我在兩個選擇之中激烈地掙扎著,不自禁地收緊了手指。羅見我不說話,低頭牽起我的手,“先送你回馬林梵多。”我愣了一下,他拉著我邁開步子,“就算要走,你不也得回去收拾一下東西嗎?”說話時,他的眼睛朝著斜上方陽光落下來的方向,或許已經知道了我的答案。

在極地潛水號的圖書室裡頭,有一張單人床,據說是因為羅常常在這裡通宵才安置的,我躺在上頭裹緊被子,只留下一盞光線昏暗的燈。桌上那本我看他讀過的解剖學書籍,表皮上落了一層淡淡的灰,想必是跟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荒廢掉了。

圖書室的門壓開一條縫,羅問我怎麼不回去睡。“我想自己待一會兒。”我需要單獨的時間和空間,思考最近發生的事情,來做出決定,但只要他在身邊,我就會被感情衝昏頭腦無法思考,“我沒事,你回去休息吧。”羅並沒有離開,抓著門把手沉思了一下,還是要我回房間,“你如果需要獨處,我可以去貝波那裡。”拗不過他的一再堅持,我只能跟他回去。

回去之後,羅整理走了洗漱用品,臨走前,他喊了我一聲,“斯塔西婭。”他低頭看著我,問得很小心,“今天你一直在躲著我。是我做錯了什麼,讓你不開心嗎?”我才意識到,這一天下來我不聲不響地跟自己鬧著彆扭,讓他誤會了,趕緊解釋,我沒有生他的氣,他也沒有做讓我生氣的事情。

“那就好。”羅拿著東西打算離開,看他還是有些沮喪,我叫住他,踮起腳親他的臉頰,告訴他我只是需要時間,想一想我們的事情,“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他抱著我,在我嘴唇上回吻了一下,才算放心地離開。

羅走後,我本想著要好好理清楚思路,可是躺下的時候,發覺自己習慣性地留出了另一半的空間,腦海裡開始不斷回閃過這些日子裡和羅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想著想著,眼淚掉了下來,這時候,我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自己的感情到了何種程度。

我真的很喜歡他。

第二天一早,我正在洗漱,聽到走廊上嘈雜的講話聲,走出衛生間仔細一聽,是紅心海賊團的船員在七嘴八舌地教訓他們的船長。“船長昨天真的被趕出來了?”“什麼?!完蛋了,斯塔西婭肯定是生大氣了。”“都說了我沒有……”“這種時候還管什麼對錯?趕緊道歉才是啊。”

聲音越來越近,我走過去開啟門,羅剛好在門口站著,推搡著他來道歉的其他人立刻腳底抹油開溜,我側身讓他進屋,同時沒忘了笑話他,身為船長還要被船員輪番教育,“教育的理由還是被女朋友轟出來。”羅倒是一點兒不在意,“不管是男朋友還是船長,我都當得一點面子都沒有。”

羅這麼桀驁不馴的人,也就只有在我和他的船員面前,才會表現出這樣溫情寬容的一面。發現我看著他笑,他問我,要想的問題想明白了嗎?

“嗯……羅。”他挨著我在床邊坐下,我側過頭放慢語速,“你覺得愛情是什麼呢?”他愣了一下,皺起眉頭想了一會兒,面板從脖子開始居然慢慢地紅了起來,他以前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遇到我之後才開始仔細思考,要怎麼去喜歡一個人,為她做些什麼。

我坦言,遇到羅之前,我其實不怎麼相信愛情。長年累月的訓練裡,我總是被教育,要成為一個合格的軍人,要放棄作為普通女人的幸福,我經常向不同的人問,到底什麼是普通女人,為什麼軍人的職責和女人的幸福相沖突?得到的答案,無一例外地指向女人的幸福歸宿就是一個愛她的男人——女人是要戀愛的,戀愛中的女人無法做出理智的決定;女人是要結婚的,婚後的女人無法將精力投入到軍隊任務當中。

我不甘心只能得到這樣的答案,明明軍隊供職計程車兵裡,男人結婚的比例比女人要高得多,為什麼男人不需要放棄作為男人的幸福?被我追問的人總是會哈哈大笑,男人的幸福怎麼可能是愛情?海賊也好,海軍也好,男人的價值都在於向外征服,征服權力,征服財富,乃至於去征服女人……說出最後一條的人往往會假裝懊悔,不該跟我這麼一個小丫頭說這些,但還是會看著我氣得發紅的臉一直樂。

那時候我就意識到,男人和女人對待愛情和異性的態度是不一樣的。愛情,不過是一場單方面的騙局,一個會控制人的陷阱。

在對接部裡,我有機會接觸到那些能擁有女人的幸福的普通女人——艾瑪把自己對自由的嚮往寄託到其他人身上,誤以為這是愛情;瑪格麗特走入婚姻,燃燒自己的人生供養著她的丈夫和孩子,得到的確實長時間的拳腳相加和言語貶低;還有萊拉的母親溫妮,掉落進尼諾用愛情和進步織就的網中,將自己的天賦消磨殆盡,只能在病入膏肓的時候,帶著對杳無音信的女兒的思念,寫下充滿悔恨的書稿……

還有我、羅蕾萊和雪莉的母親,不知道為什麼會拋棄自己孩子的母親,愛情給這些人帶來的真的是幸福嗎?如果她們的不幸只是因為遇到了糟糕的丈夫,那這個不幸的機率有多大呢?值得女人去拿自己的人生去賭剩下的機率嗎?

羅承認,我憂慮的事情是確確實實客觀存在的,他也不能保證在我們兩個的關係裡,他能一開始就做得很完美,但他是真信喜歡我,如果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他會調整。

“我知道,你對我真的很好,也確實給了我很足的安全感,我也不是沒有猶豫過,也很想逃避屬於自己的責任,不顧一切地跟你走。”

“羅,你還記得雪莉嗎?她靠毒品致幻,逃離無法改變的惡劣環境和難以忍受的疼痛。我也是一樣的,這半年我過得不是很順,父親離開,朋友背叛,理想破滅,你的出現讓我感到短暫的輕鬆和快樂,但是我知道,這種快樂是虛幻的,只不過是愛情覆蓋了痛苦的感受,那些讓我煩惱的事情並沒有改變,我並不想做海賊,也不願意讓你成為我逃避現實的工具,更不想放棄自己。”

“十幾歲的時候,我也看過一些浪漫小說,男女主人公在重重磨難後,互相確定心意,最多的結局是停留在結婚生子,但然後呢?為什麼是這個樣子?為什麼經歷重重考驗後,女主角唯一得到的只有一個理想的伴侶?我不明白,也不願意去想,更不願意去過這種只能依賴他人的生活。”

“羅,我很喜歡你,也想和你在一起,但如果這是什麼三流言情小說的劇情,作者費盡心機地斬斷我和其他人所有的聯絡,只是為了把我推向你,就算等待我的是絕無僅有的完美愛情,我也絕不認命。”

“我還有要做的事情。”我深吸一口氣,把從萊拉那裡拿到的關於Joker的情報,還有雪景裡我的照片一起給了他,“你也還要為羅西南迪復仇。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心安理得地拋下一切跟你走。”

羅很意外我居然知道他的復仇計劃,但沒有追問我是怎麼知道的,他接過我手裡的東西開啟,看到那張照片,還有跟多弗朗明哥相關的線索,他低下頭用了一段時間消化這些資訊,以及我不願意跟隨他離開的事實,過了一陣子,他調整好心情,抬起頭,“分開不代表分手,我們還是戀人關係。”

“斯塔西婭。”羅計劃起了之後的事情,“不管你要做什麼,我不希望你再插手多弗朗明哥的事情。”他很擔心,那個喪心病狂的瘋子難保會對我做什麼事情。我知道,只要海軍不會有所行動,我再堅持也無益,點頭答應下來。羅思索著握住我的手。

“還有時間,我教你怎麼用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