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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記者萊拉

天矇矇亮的時候,羅拽了一下我的胳膊,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問怎麼了,他捂著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埋怨我抱他抱得太緊,“遲早在夢裡被你勒死……”“我又不是故意的。”被莫名其妙地弄醒我也煩得很,用力背過身去捲走整張被子,“嫌棄就別和我一起睡。”

羅稍微清醒過來一些,湊過來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生氣了?”我不想理他,直接拿被子矇住頭,他抱住裹得像毛毛蟲一樣的我輕聲哄了兩句,我也不是真的鬧脾氣,拉下被子,轉頭靠著他,“再睡會兒吧。”他心不在焉地答應著,問我是不是下午三點才去看萊拉。

我閉著眼睛點頭,正昏昏沉沉的時候,羅低頭將臉貼在我耳後曖昧地蹭著,我使勁推開,咬牙切齒地罵他,“下流海賊,又在勾引我。”他也不惱,摸了摸我紅透的臉,“你不想嗎?”我定定神,視線從那張英俊的臉上逐漸下移,吞了吞口水,反將他摁倒在床上,“想。”

太陽透過窗簾,照得房間裡熱烘烘的,我再睜眼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出去吃個午飯就差不多該去聖瑪利亞醫院了。羅醒得早已經穿戴整齊,坐在一邊看我穿衣服。

“斯塔西婭,昨天我要你跟我走。”聽到他提起這件事,我的動作停頓了兩秒,“確實有衝動的成分,但我是認真的。”看他嚴肅的樣子,我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可是……”“我知道你不想做海賊。”羅拉著我坐到他身邊,“我還有事情要做,失去七武海的身份會很麻煩,但只要你肯跟我走,雖然還要等一段時間……斯塔西婭,等一切結束之後。”他握住我的手,言辭懇切,“你跟我兩個人,找一個和平的島嶼,一起生活下去好不好?”我沒想到他居然是真的想跟我一起遠走高飛,那他的船員怎麼辦?羅蕾萊和艾瑪又要怎麼辦?

“我可能講得也有點突然。”看我不說話,羅讓我慢慢想,等考慮清楚了,再給他答案。出於理智,或許我應該拒絕,可是看著他真誠的樣子,我說不出口,雖然我不覺得人應該為了愛情放棄一切,可如果對方是羅……說實話,我有些動搖。

“好……”我遲疑地點點頭,“我想一想。”

下午三點,我們準時去了聖瑪利亞醫院,走進病房時,萊拉正在擺弄一個造型很奇怪的相機,看到羅和我一起過來,她開玩笑道,我們兩個如膠似漆到一秒鐘都不願意分開嗎?羅也習慣了她的無禮,直接說明來意——如果她有關於多弗朗明哥的新訊息,希望萊拉能告訴他。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萊拉放下相機,她之前已經把多弗朗明哥是黑市商人Joker這件事,整理成完整的報道發給其他報社,但是沒有一家成功刊登,“多弗朗明哥的背後勢力恐怕難以撼動,為了保命,我不會再查下去。”她從桌邊的鐵盒裡摸出一支香菸,我注意到旁邊還放著她母親寫就的《高塔鐘聲》。

“斯塔西婭,我想和你單獨聊一會兒。特拉法爾加,你總不會一刻都離不開她吧?”羅本就不怎麼喜歡萊拉,這趟也不是來探視的,沒能從她這裡找到新的突破口,他也沒心思回應萊拉的調侃,先走一步在醫院外頭等我。

等到病房裡只剩我們兩人,萊拉拜託我幫她點一下煙,淡淡的水果香氣瀰漫在房間裡,她拿夾著煙的兩根手指敲了敲相機,告訴我這是最近新出的型號,拍照後能即時沖印,本來是吸取了上次相機被毀的經驗才買的,但涉及多弗朗明哥的報道一個字都發不出來,根本派不上用場。

我問起之前摩根斯那篇關於她失蹤的報道,才得知那是她刻意發出的假新聞。從交叉島離開後,一直有人追殺她,幾次都險些喪命,萊拉乾脆發了一篇假死的報道做煙霧彈,作為世界聞名的記者,她的失蹤會引起很多關注,這樣多弗朗明哥再囂張,礙於輿論也不會再有所行動。

“那個混蛋……搞得我不得不在這個一晚上能就燒掉三萬貝利的地方躲著。”從鬼門關前撿回來一條命的萊拉,將味道很衝的粗煙改抽女士細煙,她感慨,這是職業生涯裡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結果還是活了下來,真是詭異。“這瑣碎的人生居然那麼漫長,想想就一身雞皮疙瘩。”

“對了,昨天那個問題你還沒回答我。”萊拉偏過頭戲謔地笑著,“你和特拉法爾加·羅做過了嗎?”話題猝不及防的走向,讓我的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早上羅跪著低頭取悅我的樣子。我嘴上抗議著萊拉對私人感情的過分探究,臉頰卻開始發燙,“你是什麼八卦小報的狗仔嗎?”

“哼……個人興趣而已。”萊拉再次提起,最開始接近我是為了調查我和羅之間有沒有權色交易,頂上戰爭我請求他帶她離開的那一次,萊拉一眼就看出我們之間有其他感情,“不過你們既然是認真的就算了,這世上真情太少,我也不是什麼專門報道花邊新聞的記者。”萊拉深吸了一口煙,“那你們之後打算怎麼辦?特拉法爾加有再邀請你跟他一起離開嗎?”我沒有說話,她短促地笑了一聲,“看來有呢。”

萊拉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一遇到困難,往往容易想著找一個完美的男人就萬事大吉,但荷爾蒙上頭的時候容易盲目,很多事情是看不明白的。人都是會變的,他現在對你好,是因為還沒有完全得到你的人生,感情還沒有被雞毛蒜皮的瑣碎和日漸加深的壁壘考驗。”

我疑惑於萊拉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她將那本《高塔鐘聲》拿到手中,輕輕摩挲著陳舊的書皮,淡淡地說,只是過來人的一點告誡罷了。

病房裡白色的窗簾被鑽進來的風吹得鼓了起來,萊拉的唇邊飄起了嫋嫋的煙霧,她對我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萊拉出生於軍閥混戰的西海,她的父母年輕時都是文學院的講師,志趣相投又有著同樣人文理想的兩人很快陷入熱戀。在外人看來,萊拉的父母是一對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但只有她,無比痛恨著父母這段金玉其外的感情。

萊拉的母親溫妮和父親尼諾,在有了大女兒,也就是萊拉之後又生養了兩個孩子,講師的微薄薪水也不足以覆蓋請保姆的費用,權衡之下,溫妮從文學院辭職,在家中陪伴三個孩子成長。作為年紀最大的孩子,萊拉從小便為母親分擔養育弟弟妹妹的重任,她的童年在嬰兒徹夜的啼哭和洗不完的奶瓶尿布之中結束,長成了一個高挑消瘦的陰鬱少女,繼承了父母在文字上的天賦的萊拉,卻只能在繁重的家務勞動之中擠出時間去閱讀。

尼諾依靠寫文章和出版書籍賺錢,但他能力有限,作為家中唯一的經濟支柱並不能給幾個孩子提供足夠的物質基礎,溫妮不得不做些裁縫活才能勉強餬口,萊拉到了年紀也會出去打零工,那時候她還不明白,為什麼父親即使賺不到什麼錢,依舊整天見不到人影。

直到萊拉十三歲的某一天,她在送報的路上,看到尼諾將一束價格不菲的玫瑰花塞到女學生的手裡後兩人抱在一起,萊拉怒氣衝衝地跑回家,將這件事情告訴了肚子裡懷著第四個孩子的溫妮。

那一刻萊拉才知道,她的父母年輕時都認為婚姻是束縛人的枷鎖,因此沒有辦理任何手續,丈夫的婚外情溫妮也知道,生育完第二個孩子之後,尼諾提出兩人嘗試開放關係,並且約定對方為自己的特權伴侶,一句「你難道無法接受這種進步平等的思想嗎」,讓她鬆口答應了這狡猾的請求。

“所以你就任由他拿著錢去哄別的女人開心,自己卻要連同大女兒的人生也一起犧牲掉,辛苦地養三個孩子嗎?”萊拉怒吼著,質問溫妮為什麼還要為這種男人生孩子,為什麼不去找其他男人?甚至,萊拉曾經看到過溫妮年輕時寫的文章,細膩靈動,比那個只知道找女人尋歡作樂的父親強不知道多少倍,為什麼要為這種男人放棄自己的理想?

“萊拉,萊拉……請你不要這樣。”看著驚慌失措地試圖安撫自己的母親,看著嘴裡不停地說著她已經寫不出來了的母親,萊拉恍然想起過去十幾年從尼諾嘴裡聽到的那些話。

溫妮,你在家裡也是閒著,幫我做一下校對吧。

溫妮,別管那些尿布了,你知道今年的文學獎項頒給誰……算了,你以前的聰明勁兒哪去了。

溫妮,上次給你的書怎麼只看了兩三頁。

溫妮,你真的寫不出來了嗎?

這些輕飄飄的話翻湧而來,萊拉的怒火被點燃——為什麼溫妮無法繼續在文學院的工作,為什麼開放式關係裡擁有其他伴侶的只有尼諾一人?因為她的母親,她天賦異稟的母親,沒有時間閱讀,沒有時間思考,更沒有時間練習,只能像是不斷推落石上山的西西弗斯,在重複又無意義的操勞中消散掉所有的靈氣。

“離開他!你必須離開他!”萊拉也不顧母親還懷著孕,尖叫著廝打她,溫妮痛苦地跪下來護著肚子,“萊拉,不要這樣……我還愛他,我不想離開他!”溫妮的軟弱讓萊拉忍無可忍,她跑回住著三個孩子逼仄的房間,弟弟妹妹因為剛才外面激烈的爭吵嚇得嚎啕大哭,萊拉收拾起自己少得可憐的東西,任憑大著肚子的溫妮如何哀求她不要離開,依舊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半路上,萊拉碰到了已經喝得爛醉的尼諾,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廉價的水果糖塞到她手裡,“萊拉,我的寶貝女兒,你要去哪兒啊?”看著眼前這個巧言令色的男人,她火氣上湧,扔掉糖果,一把將揹包甩在他臉上,尼諾腳下不穩掉進了旁邊的水溝裡。

“自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父母。”萊拉敘述的語氣非常平靜,也許她已經在三十五年的時間裡,反覆咀嚼過這苦澀的人生,才能如此波瀾不驚。離家出走之後,萊拉孤身一人在西海混亂的局勢裡跌跌撞撞地長大,“坦白講,當我離開讓人窒息的家庭,發現外面的世界如此糟糕的時候,我非常失望。”她總是很憤怒,也總是在和讓她憤怒的事物鬥爭,鬥爭著鬥爭著,她已經成了世界聞名的戰地記者。

萊拉第一次在舊本部時,粗暴直白地指責無法離開丈夫的瑪格麗特,對一心想嫁人的艾瑪也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是因為她們會讓她想起溫妮。萊拉一直固執地認為,靠自己逃出家庭是保持自我唯一的途徑,但看到我幫助瑪格麗特完成那支吃力的舞蹈,僱傭艾瑪讓她逃脫家鄉落後觀念的拖累,她才意識到,自己總是指責無法擺脫糟糕境遇的人太過軟弱,是太過苛刻了。

萊拉一直很怨恨自己的父母,怨恨父親的虛情假意,怨恨母親的昏懦無能,直到在我辦公室的書架上看到《高塔鐘聲》的作者是文森特·溫妮,才知道她成為小有名氣的記者之後,溫妮居然出了一本書,才知道這本書出版之後不久,溫妮就離開了人世。離開對接部之後,萊拉買了一本已故母親的遺作,扉頁上的致辭這樣寫著:

「獻給我充滿勇氣和反抗精神的大女兒,希望你永遠都是無盡黑暗裡,那一支燃燒的引路火把。」

萊拉說,自己的母親過的是被愛情的虛幻光輝和殘忍現實撕扯的生活,溫妮最後也意識到,她自以為是的思想進步,卻在落後的土壤裡成了讓她下墜更快的沼澤,可是積重難返的人生裡,從來沒有人願意去拉她一把,唯一有反抗意識的女兒也在激烈地抨擊她。萊拉很後悔,後悔曾經那樣暴烈地傷害過溫妮。因此,她才會去幫助同樣為家庭付出一切的瑪格麗特,既是同情她的遭遇,也是想彌補自己對母親的遺憾。

我知道,萊拉是為溫妮的人生感到惋惜,我告訴萊拉,她天賦異稟的母親的遺作,起碼深刻地影響過遠在千里之外的另一個小女孩——我沒有媽媽,庫贊雖然是個溫柔負責的養父,但在實在算不上細心,也很難對十幾歲的我的一些想法和情緒有共鳴,我的很多煩惱和困擾,都在《高塔鐘聲》這本書裡得到了答案和安慰,毫不誇張地說,我是溫妮的精神女兒。

萊拉沉默著,手裡的煙幾乎燃燒殆盡,她扔掉那一小節菸屁股,長久的沉默之後,輕輕一笑,“再幫我點一支吧。”

吸掉大半支菸之後,萊拉從枕頭下面抽出一張長長的紙條,“我剛才說不再調查Joker是假的,沒有告訴特拉法爾加·羅,只是因為我不信任海賊罷了。”多弗朗明哥害得她不得不暫停記者工作避風頭,以她睚眥必報的性格,不可能不讓他付出代價。

情報顯示,多弗朗明哥和蒂奇的談判,因為凱多的干涉已經破裂,似乎他和凱多有著更加深度的合作,緊密到同為四皇的黑鬍子也要讓步。萊拉給我的那張字條,是他們最近幾年的交易時間和地點,不清楚到底是在交易什麼東西,但每隔一段時間,百獸海賊團的能力者數量就會大幅上升。

就算有了新情報,我對海軍是否會處置多弗朗明哥並不樂觀,海軍受制於海樓石的交易需要,明知道他在黑鬍子交易,也不會從七武海中將他除名,更何況凱多把控著海樓石的來源地和之國,就算多弗朗明哥真的在為他提供什麼東西,海軍恐怕也……

我的思緒被走廊上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來人在這間病房門外停了下來,“不好意思,我遲到了。”我回過頭,看到門口的男人,一下提高警惕心站了起來,萊拉很自然地向來人打招呼。

“你又迷路了嗎,薩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