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白手撐著頭,看向操場裡聽社團帶教老師訓話的方嘆,有些無聊地打著哈欠。
她和方嘆的書包並在一旁,兩個小人掛件挨在一起,陳白用手撩了一下方嘆形象的掛件,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她看向書包旁邊放著的一盒蛋撻,眼裡有些歉意,她說了謊。
其實掛件不是和朋友一起定製的,這是年幼的陳白花了半年的時間學習,在江澗白朋友的工作室親手製作的。
“生日快樂方嘆!”開啟的禮盒被陳白捧在手裡,她對方嘆說,“你用這個女生的,我用這個男生的。”
方嘆眼裡一片繾綣柔光,他點頭:“好。”
陳白看著他:“你不問我為什麼?”
“你不跟我說,我就不會問。”方嘆跟她說,“我永遠都會聽你話的,陳白,你只需要跟我說,不管什麼,我都會做。”
讀懂他眼裡的真摯和瘋狂,陳白一笑了之,她移開話題:“我拿男生的,就當是你陪在我身邊了,你拿女生的,就當我在你身邊。”
“不需要公仔的,我們會一直在對方身邊。”方嘆說著,還是拿起屬於他自己形象的那個掛件,掛在陳白的書包上,“不過他可以當你的護身符,就讓它跟我一起保護你吧。”
多中二幼稚的話啊,可那也是最真的。
“我們真的不會分開嗎?”陳白問他。
“不會。”鏗鏘有力的回答,“我們不會分開的!”
很假的話,天真。
陳白忘不掉那個下午。
“方嘆!你不是說我們不會分開嗎?”明知道是小時候不切實際的幻想,陳白還是固執自私的想讓方嘆留在身邊,“你說過你會聽我的話!”
“我不想讓你走!”陳白低著頭,眼淚蓋住了她的視線。
“對不起,小白。”方嘆看著有些手足無措,“你別哭,我也不想離開你,可是我媽媽……”
“你就是騙子!騙子!”陳白牽過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尖銳的牙齒割破面板,鮮紅的血珠沾著她的唇齒,直到血腥味在舌尖迸發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
她咬得用力,傷口那樣深,這樣的疼痛,方嘆能一聲不吭的忍著,任由她發洩。
“滾!”她甩開方嘆的手,朝他吼,“滾開!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
陳白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對,屬於是遷怒,誰也沒辦法衡量未來,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發生在自己無法掌控的範圍之外。
可方嘆對她的偏心和妥協早就養成了她的性格,一時之間反差巨大,她沒辦法。
兩人之間的分別,是從小到大鬧得最兇的,代價最大的一次彆扭,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次不歡。
“喂。”背後傳來一聲很不禮貌的呼喊,打斷她的思緒,“你知道羅永寧進哪個社團了嗎?”
陳白轉過身。
一個她沒見過的,完全不認識的男生趴在欄杆上,正看著自己。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陳白看著他的眼睛,“你有事找別人就這種態度?”
那人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轉身走了。
陳白滿臉問號,她嘴角抽了抽,低聲罵了一句:“神經病。”
“罵誰呢?”方嘆得到老師的赦免,遠遠就看見陳白跟一個男生說著什麼,“那個人是誰?”
陳白攤開手:“我不知道啊,上來就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問我羅永寧進哪個社團了,我說你有事找人就這個態度嗎?他就走掉了。”
“莫名其妙。”方嘆嗤聲,他彎腰拎起兩個書包,“走吧,回家咯。”
“好。”陳白看向跟著方嘆動作晃動的兩個公仔,嘴角彎了彎,“這兩個公仔真可愛。”
方嘆愣了一下,也看向公仔,他眨了眨眼:“本人不是更可愛嗎?”
陳白吐出舌頭,裝作嘔吐樣,被方嘆輕輕掄了一拳。
“故意毆打他人。”陳白捂著胸口,“老師我要報警。”
方嘆一邊肩膀揹著一個書包,走在前邊笑道:“你窩裡橫啊。”
陳白身體一僵,停住腳步。
“方嘆。”陳白輕聲叫住他。
“嗯?”他回過頭,兩個公仔也跟著他一晃一晃的,“怎麼了?”
陳白走上前,擼起他左手的袖子,她留下的那一道傷,結了痂,成了疤,留在他的身上,成為了他的一部分。
散不盡,丟不掉。
“對不起。”陳白抱了抱他,也抱了抱年幼的自己,“那天是我對你太兇了,對不起,是我那個時候沒辦法接受你離開我身邊。”
方嘆愣了愣,露出一個笑:“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明明是我說過不會離開你,永遠聽你的話的,是我沒有做到。”
陳白斂眸:“誰也沒有辦法百分百做到自己說過的話,本來就不是你的錯。”
秋天的太陽下山很快,方嘆想了想,分開的那天好像也是這種季節,時光輾轉,他們再次相遇,雖有波折,好在一切還來得及。
他會讓陳白一點點變回他記憶中的樣子。
“陳白。”方嘆垂眸,神情變得嚴肅而又正經,“我喜歡你。”
即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在方嘆親口說出來後,陳白也難免詫異一驚。
方嘆的眼眸含著笑意和溫情,他說:“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你對我提什麼要求我都會甘之如飴。”
你不用在意,這是我自己的問題。
“我……”陳白想說,她對方嘆是什麼感覺,她也不知道了。
像是好朋友,但是又不止。
如果是戀人,她對方嘆好像也還沒有這種情感。
真的沒有嗎?
她有點想不明白了。
世界好像只剩下面前這個人,她一切聲音都聽不到了。
“你不用想其他的什麼。”方嘆看出她的困擾,“我只是告訴你我喜歡你,你不用遠離我或者是太過於糾結我們兩個的關係。”
“你只需要像以前那樣,把我當成會一直跟你在一起的方嘆就好了。”有方嘆在的時候陳白的書包從來沒有出現在過她自己的肩膀,這次也是。
“你需要我的時候,我永遠都會在。”方穎已經死了,除了陳白方嘆在世界上沒有牽掛了,“你不用覺得對我有虧欠,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心甘情願。”
方嘆一口氣把自己想說的都說了出來。
“我知道你不會的。”方嘆笑,“所以我敢跟你說。”
“小白,我會等你,等你發現,其實你也很喜歡我。”
方嘆掛著兩個書包的身影看著有些滑稽,太陽將落未落的昏沉著,氛圍也算不上很好。
但陳白想,她這一輩子都忘記不掉的場景又多了一個。
一個是分別,一個是重逢。
“你這一口咬得真狠。”方嘆很快就恢復成平常那副樣子了,他開玩笑道:“我媽都被嚇死了,改簽了機票急匆匆的帶著我去醫院處理傷口。”
他語氣輕鬆平常,像是在說很日常的事情:“她問我怎麼搞的,我說是我自己咬的,她就罵我,說我過了磨牙期十來年了,是不是心理有問題,這樣咬自己。”
他敲了敲陳白的虎牙所在的位置:“後來她看出來你的牙印了,說了很多聲對不起。”
陳白的眼淚再也藏不住,像上一秒還晴朗的天空下起狂風暴雨,打得方嘆猝不及防。
“你別哭。”方嘆手忙腳亂地從書包掏出紙巾,“等下他們以為我欺負你了,那些都是過去了,我們都要看向未來呀,傻小白。”
“方嘆你真是個傻逼。”陳白擦掉的眼淚,下一秒又奪眶而出。
方嘆,為什麼對她的事情耿耿於懷,到了自己身上只有一句,那些是過去,我們要面向未來。
*
早上的自習課難得沒有老師佔用,班上也難得沒有熱鬧得像趕集,每個人都很懂事,安靜得只有書本翻動飯聲音。
噠噠噠。
一陣踩著高跟鞋的聲音打破這一陣寧靜和諧的氛圍,雯姐踩著她的粗高跟涼鞋走進課室。
課室的眾人都抬頭看了一眼她,又紛紛低下頭幹自己的事情。
“我講些事,你們聽就好了。”雯姐敲了敲黑板,“放完中秋和國慶的假有個聯考,這週末補課。”
“啊?啊——”聽見聯考毫無反應,聽見補課哀嚎一片。
“這是你們上了高一第一次聯考啊。”雯姐以為他們都在哀嚎聯考,她在講臺上捏著一支粉筆,在黑板上畫了四個圈,唾沫橫飛,“我們這次聯考的方式是這樣的,每個學生的考場在四個學校裡隨機分配,意思就是我們可能會去到其他學校考試,一個考場可能會有四個來自不同學校的學生一起考,運氣好的話可能會在自己學校哈。”
看著死氣沉沉的課室,雯姐拍了拍手:“好了好了,打起點精神,要是考得好我請大家喝奶茶!”
無錯書吧“好耶——”
雯姐看著他們那樣忍不住嗤笑:“怎麼,一杯奶茶就給你們整這麼開心?”
“我們開心的是雯姐你對我們的愛!”張展帶頭衝鋒陷陣,站起來在左胸口比了個心,“雯姐,我是你的粉絲!”
幾乎是尾音剛落下,全班頓時鴉雀無聲,隨即爆發出鬨笑聲。
有幾個比較活躍地男生也跟著站起來吼著:“雯姐勇敢飛,有事自己背!”
“你有病嗎!雯姐不要理黑粉,我是你的粉絲!”
“雯姐雯姐!看看我雯姐!”
眼看著場面越來越離譜,雯姐拍了拍講桌,示意他們安靜,她扶了扶鼻樑那副萬年不變的金絲眼鏡,笑道:“你們要安靜,別影響其他班上課,這是考場分配名單,你們看吧。”
她食指豎在唇上,示意眾人噤聲,她輕聲輕語道:“好了,你們繼續自習。”
語畢,眾人又是吹了一陣口哨。
陳白盯著她走出門口也不禁勾起嘴角,她對羅永寧說道:“你過的都是什麼好日子。”
羅永寧從練習冊裡抬頭,在確認雯姐真走了之後,她鬆了一口氣:“就事論事,要是我犯了錯她是真的兇!”
陳白失笑,不置可否。
雯姐原則性很強,要是平時沒犯錯,她是很溫柔的一名老師,剛開學那會有很多比較叛逆的男生見她這樣都不會聽她講,直到她有次當著全班人的面指出邱覓犯的錯,還把邱覓訓哭了之後,全班人都對她改觀了,乖乖巧巧的,一點也不敢惹是生非了。
劉陵軒在雯姐說完的那一瞬就焉了,像是一朵花太久沒有澆水,整張臉皺著。
陳白有些好笑,她望著劉陵軒那樣,嘲笑道:“至於嗎?”
劉陵軒雙手合十,撐在桌面上,整個臉埋進臂彎,他生無可戀道:“你不懂……”
羅永寧也有些愁,她癱在桌上用筆戳了戳陳白,陳白回頭看她,羅永寧眼神幽怨,她說道:“你怎麼一點兒也不慌呀。”
“慌也沒用啊。”陳白坦然道,“今晚回去好好複習,爭取進個兩千。”
方嘆給陳白鼓掌:“好好好!”
“說實話,我有點虛。”陳白心裡有些沒底,“要不然,前三千?四個學校那麼多人呢……”
羅永寧掀翻張展的教材,豪橫道:“不要虛!假期咱們直接進行魔鬼複習,拿個學校前十,聯考前一百!”
張展看著自己被掀翻的教材,鼓了鼓掌:“支援公主。”
“我們國慶,四捨五入就放兩天!”劉陵軒在前邊算著他們的假期,隨著劉陵軒一聲驚呼,彭豪君接上道,“不算還好一算嚇一跳。”
陳白正拿著分配名單找自己的名字,偶然看見一個眼熟的名字,她挑眉,隨口應道:“怎麼說?”
劉陵軒激動地拿著手機的日曆懟在陳白臉上,說道:“你看啊,9月29日,星期五,我們考試不是要考兩天嗎?然後是星期五跟星期六去考,然後我們放假五天,1號到五號。”
劉陵軒劃了一下手機螢幕,轉到十月份的頁面,繼續道:“然後是星期天到星期四,然後就是星期五上課,星期六星期天補課,一直到13號,他用掉了我三天原本是週末的假期,五天假我原本週末的假用掉一天考試,用掉兩天補課,那我虧死了!”
陳白撐著下巴,“哦”了一聲,在名單上找到自己名字並且把考場給拍了下來後,將名單傳給羅永寧。
“你就這反應啊?”劉陵軒無趣地收起手機。
羅永寧人畜無害地眨了眨眼睛:“我覺得有兩天不錯了。”
“作業這麼多!”劉陵軒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