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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長大

街道寂寥空落,行人稀疏,秋風拂過仍舊蔥鬱青青的榕樹,柏橙坐在榕樹下的石凳上,手撐著頭,似乎在等著某個人。

路燈的光打在這小片地方,柏橙垂眸,聽見身後的腳步聲,頭也不回,問道:“來了?”

“想起來我了?”柏橙終於抬眸,施捨她的目光,陸序穿著一件卡其色的大衣,裡面的白色襯衫板正的繫著一條領帶,頭髮被風穿得凌亂,風塵僕僕。

柏橙嗤笑一聲,手捂著臉別過一旁:“剛從歐洲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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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序在她身邊坐下,高嘆一聲:“不然呢?我有那麼多時間跟你玩嗎?”

柏橙抓住他的衣服袖子,貼近他的臉:“你是怕我找你算賬吧?”

陸序注視著突然在面前放大的臉,一點也不怯場,他底氣很足:“算什麼賬?我幫到你們了這是事實,你們自己資訊瞭解不完全怪誰?”

陸序笑著轉過頭,嘲諷道:“誰也沒想到她這麼努力,最後直接放棄中考去了私立學校吧。”

“裝模作樣。”柏橙甩開抓著他的手,也不知道在指什麼。

陸序整理了一下衣領,起身道:“沒什麼事的話就這樣吧,我家的好弟弟又惹事了。”

他一怔,舉起手點在空中,對柏橙說道:“對了,他好像也是因為陳白,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你要他的聯絡方式嗎?”

柏橙看向他,笑了笑:“你真是一個百分百利己主義者。”

他聳肩,得意道:“對你有幫助,對我也是,何樂而不為?”

……

*

初中

陳白在竹柏中學初中部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就是陸序。

“作業誰還沒交?”收作業的課代表站在位置,高舉著手喊。

陳白翻出自己的作業本,舉起來朝著他道:“我這裡還有一本!”

課代表掃了一眼她,繼續喊道:“都交完了是吧?那我去拿給老師了,沒交的自己去辦公室給老師!”

“我這裡還有。”陳白捏緊作業本,她站起身追上出課室的男生。

“給我。”手上的本子被奪過,陳白驚了驚,看見陸序站在她的身側,將他的作業本朝那名男生扔過去。

“啊!”那個男生吃痛的捂著後腦勺,轉身尋找罪魁禍首,“誰他媽——”

陸序雙手放在胸前,睥睨著他:“你再罵一句試試?她說了還有一本你聽不見?聾了?”

男生憤憤地看向陳白,“瞪什麼?撿起來。”陸序用命令的語氣指使男生,環顧四周,對著那些看戲的人,一字一句道:“再讓我看見你們在校內有欺負同學的行為,有一個算一個,被我逮到你們死定了。”

還在看戲的一群人紛紛轉過身找事幹,陳白抿嘴:“謝謝。”

陸序也笑了笑,幫她撿起剛剛碰掉的書本:“沒事,大家都是同學,我本來就看不慣那種行為,幫你是應該的。”

陳白扯了扯嘴角在自己的位置坐下,陸序也自然的在她前面的位置坐下,轉身跟她聊天。

“我們中午出去吃吧?”陸序語氣哀怨又嫌棄,“食堂難吃死了,我也吃膩了。”

說到吃的他就興奮得不行,“聽說學校對面開了一家很好吃的砂鍋麻辣燙,我們一起去吃吧?”

“好呀。”陳白點頭,她看著興沖沖地陸序,就好像看見了跟在她身後跑的方嘆,她頓了頓,禮貌道:“我來到這裡,只有你願意跟我玩,謝謝你。”

陸序擺擺手,不以為然:“這算什麼,我這個人最喜歡交朋友了。”

陳白笑:“那我真開心能跟你成為朋友。”

“跟你做朋友也是我的榮幸。”陸序雙手撐著頭,他歪了歪頭,注視著陳白,認真道:“你笑起來挺好看的,多笑笑吧。”

陳白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謝謝。”

“我感覺他們有點怕你,是怎麼回事?”陳白看了一圈班上的人,好奇地問陸序。

陸序左右看了看,開玩笑道:“可能因為我是班幹部?他們都有點怕上級?”

陳白姑且相信這個說辭,她點點頭,應道。

“我發現你還挺不一樣的。”陸序說。

陳白看向他:“為什麼這麼說?”

“跟你不認識的時候真的會覺得你很兇,還有就是你跟我們說話都很疏離。”陸序解釋道:“但是認識你之後,就會感覺你很開朗,話也很多。”

陸序斟酌著詞彙,開口道:“我覺得你應該是對熟人才會敞開心扉吧。”

陳白笑了笑,撩起耳邊的碎髮,沒有說話。

“陳白。”陸序收斂嬉笑的語氣,叫她的名字。

“怎麼了?”陳白有點不自然。

“你信不信中考前我一定能成為你的熟人?”陸序看著她的眼睛,說的嚴肅認真。

陳白反而放鬆下來了,她笑道:“希望是熟人而不是仇人。”

陸序的臉色微不可察的變了變,他揚起嘴角,溫聲:“不會有那種事情的。”

陳白點頭:“好啦。”

自那以後的每一天,陸序幾乎都會跟在陳白身邊,除去在校外會跟極個別同學發生一點摩擦以外,陳白的校內生活也算是平靜。

只是陳白的話在中考的第一天,一語成讖。

陳白收拾著下午考試的用具,桌面放著開了擴音的手機,她還在跟陸序通話:“陸序,你下午幾點鐘過去?”

“啊,下午應該提前半個小時。”陸序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估計也是在收拾考試用的東西。

“聰明!”陳白打了個響指,“謝謝你啦,明天考完我請你吃飯!”

“吃飯就免了,不過陳白,我想問問你。”陸序頓了頓,“我們現在是熟人了嗎?我是你的朋友了吧?”

陳白想起來那天說的話,笑道:“是了呀,我感覺我們現在都算是好朋友了。”

陸序鬆了一口氣,他也笑道:“那就好了啊,你現在有空嗎?出來見個面吧。”

“在江口公園。”陸序說了時間和地址,篤定陳白一定會赴約。

“好啊。”陳白應下,“我想喝那邊的奶茶,你幫我買一杯。”

“好,芝士多肉葡萄七分糖加啵啵。”陸序肯定,“你快點啊。”

“知道了。”陳白撈起手機,將鑰匙裝回進褲子的口袋,“馬上到。”

“快快快。”

陳白住的房子跟這個公園算不上遠,步行也就五六分鐘,但是這個公園位置偏僻,而且靠近工業園,很少會有人過來。

她慢悠悠地晃到門口,尋找著陸序的身影,剛想拿起手機給陸序發資訊,“找我嗎?”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

陳白回過身,一名長得跟她有七八分像的女生勾著嘴角,手裡拎著一杯奶茶。

陳白一驚,嚇得後退一步。

“你是誰?”陳白蹙眉,看著面前這個女生,試探道:“柏橙?”

“好聰明。”柏橙拍拍手,黎佑就從角落跳出來,接過她手裡的奶茶。

陳白:“……你們從什麼精神病院逃出來的?”

“什麼事?”陳白看向黎佑,“你也跟她一起的?”

“沒什麼。”柏橙慢步走上前,她站在陳白麵前。

啪。

猝不及防地一巴掌打得陳白有點懵,“就是看你不爽。”柏橙居高臨下地盯著她。

陳白懵懵的,還沒反應過來,黎佑手裡的奶茶就劈頭蓋臉地澆在她的身上。

陳白倒吸一口氣,黏膩滑溜地液體沾在她的身後,難受得不得了,她抬眸看向柏橙。

“這種把戲玩得還不夠嗎?”陳白質問她,“學校裡玩玩孤立也就算了,還開始動手了是嗎?”

柏橙冷哼一聲,根本沒把其他東西放在眼裡,她不以為意道:“是啊,看你不爽又……”

啪。

柏橙還在說著話,陳白抬手還了她一巴掌。

“我也看你不爽。”陳白的嘴角上揚,“忍不住。”

“你——”她的舉動徹底激怒柏橙,黎佑扯住她的袖子。

陳白冷眼瞥著她們,轉身就走:“沒什麼事的話就這樣吧,下午還有考試,你們自己去一邊玩。”

“不許!你這個賤人!”柏橙不知道哪來的情緒和力氣,她甩開黎佑,拿起地面的磚塊砸向陳白。

嘭。

後腦勺鑽心的痛,她眼前一黑,意識消失前還不敢相信,柏橙真的敢下手。

“你瘋了嗎?!”黎佑扯住還想補一磚的柏橙,“要是她死了我們就是殺人兇手!”

柏橙也後知後覺,她強裝鎮定:“沒事,沒事……”

她彎下身,伸出食指試探鼻息,感覺到陳白溫熱的鼻息,她這才定下心來。

“這樣不行,我們還是喊下救護車吧。”黎佑擔心道。

“怕什麼!”柏橙呵斥,“快走,有人看見了會打的!”

黎佑不放心的看向陳白,柏橙扯著她的胳膊,強行帶走她:“我讓陸序過來,這下你放心了嗎?快走!”

*

“陳白,你好點了嗎?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去到的時候看見你倒在地上我都嚇傻了,你要不要報警?”陳白放在床頭櫃的手機震了震,陸序的資訊彈進來。

柏橙的一板磚給她蓋暈了一天,第二天中午她才在醫院醒過來,英語和數學的考試自然也錯過了。

她沒有理會陸序的資訊,兀自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她醒來的時候陸序就在她耳邊不厭其煩地重複著這些道歉的話。

她是什麼反應?

“滾!”

她大吼大叫著砸了能砸的所有東西。

“噗。”漆黑的房間裡陳白髮出斷斷續續的笑聲,像徹底瘋狂後彌留的平靜。

她再也沒有理會陸序。

“謝謝。”

是她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

“媽,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們聊聊吧。”陳白的語氣平靜,沒有起伏。

那天的事情最後是怎樣解決的她不清楚,江澗白沒讓她知道,轉學手續以及搬回竹柏之後的一切事情都是黎明彥料理的,江澗白忙嗎?不算忙,她只是把更多時間放在陳理身上了。

“你爸爸的病情還在控制呢,他需要媽媽在身邊,對不起寶貝,還沒有那麼快能見面。”江澗白的語氣愧疚,也清楚自己這幾年對這個女兒沒有盡到責任。

“你說爸爸需要你,我就不需要了嗎?”陳白坐在公交車的坐椅,她沒有理會遠處那一群人對她豎起的中指和各種侮辱的動作,“我不明白,為什麼每次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只會出現一小段時間,要麼就是不會出現。”

“對不起,媽媽讓黎叔叔接你去陪雪梨玩好不好?”江澗白似乎只能說這一句,她做不了其他的事情,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得話,她讓自己的語氣歡快起來,“對了,方嘆現在在媽媽旁邊,你要跟他聊聊天嗎?也有很長時間沒見面了吧?”

“你為什麼又在逃避?”陳白的眼睛泛起淚花,語氣一如常往,她這次沉默了很久,“哦,我知道了,不用了,我會去報道的,你讓方嘆跟我說說話。”

“小白。”方嘆接過江澗白的手機,開心地喊著她,“小白,好久不見呀。”

“方嘆。”陳白笑了笑,她抹掉奪眶而出的眼淚,“你在國外還好嗎?”

江澗白給兩個孩子留了私人空間,方嘆將手機開了擴音,他坐在自己的房間裡,看著桌面的手機,好像就看見陳白站在面前。

“我過得很好。”方嘆將袖子扯下來,遮擋住他的傷疤,“小白,你呢?你過得好嗎?”

“嗯。”陳白咬著唇,費勁心思忍著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我很好。”

“別哭。”方嘆輕笑,他的眼睛也在泛紅,卻還是安慰陳白道:“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們很快就能見面了。”

“我走之後你有認識新朋友嗎?”方嘆自問自答,“我們小白這麼好,一定有認識很多新朋友。”

“沒有。”陳白的回答一點也不讓方嘆意外,“他們不配做朋友。”

“那太好了。”方嘆說,“那我就是你唯一的朋友。”

“你真是夠了。”陳白破涕為笑,“我以後會交到朋友的。”

聽見她的笑聲,方嘆自己的情緒也好了不少,他義正言辭:“肯定會,而且會是最好最好的,我們小白值得交最好的。”

陳白輕聲:“你也是,方嘆。”

要坐的公交車在面前停下,陳白站起身:“你要得償所願。”

“我們很快就能見面了。”方嘆摩挲著桌面放著的相框,“這段時間請你平安開心。”

白木花紋雕刻著的相框裡,一張褪色泛黃的照片被鑲在其間,是陳白和方嘆剛學會走路那段時間,在拒霜的冬天,方穎在老城區租的房子前拍的。

他站在兩個比他們高不少的雪人前,他戴著陳白的白色帽子,陳白套著比她的頭大一圈的黑色帽子,他戴著手襪的小手牽著另外一隻戴著手襪的小手,笑得眼睛都看不見。

江澗白和方穎站在鏡頭前,定格住這一畫面,方嘆的心裡升起柔意,這張照片是他最喜歡的一張。

他想,如果他們都不會長大,那他們是不是就不會離開彼此身邊。

不過分別的時間不會太長,他們很快就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