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課室熱鬧得像是在街市，教室安靜時格外吵鬧的角落總是反著，周邊的幾個人安靜得有點奇怪。
陳白覺得她也變得有點神經兮兮的，不然為什麼會想這些事情。
“陳白。”張展無聊地捅了捅陳白的胳膊。
陳白閉了閉眼，不悅地瞪向他，臉上寫滿有事就說四個字。
“你覺得你這次摸底考能考多少啊？”張展摸著下巴，思考著。
“不知道。”陳白重重地把書拍在桌子上，“閉嘴。”
張展不吱聲，默默翻開了自己的書。
陳白覺得她終於能好好看會書了。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欸，我記得你之前不是偏科很嚴重嗎？怎麼回事啊，上了高一卷起來了。”清靜不過一會兒，張展的嘴巴像是機關槍，不停地朝陳白叭叭，“才高一，繃那麼緊幹什麼是吧。”
陳白微笑：“我，愛學習。”
“噗嗤。”羅永寧失笑，她將左手放在胸口，右手伸出，浮誇道：“我，愛學習！”
她被陳白瞪了一眼，默默扯過練習冊遮擋自己的臉，復讀道：“我愛學習。”
張展轉身逗羅永寧：“你愛學習？尊嘟假嘟？”
無錯書吧羅永寧的筆還沒掀蓋，她在練習冊上隨意地畫著，聽見這話她罵道：“你少來啦。”
在張展一陣笑聲裡，她又說道：“假嘟，我討厭學習。”
“哈哈哈哈哈——”張展繃不住，蹺著腿跟羅永寧玩上了。
“嘭嘭——”
講桌被人用捲起的書本拍了兩下，班上瞬間安靜，左右護法以及前排的朝廷忠臣眨眼間就坐得筆直，眾人抬起頭，“我們班今天來了一名新同學。”雯姐的身邊站著一名穿著便服的男生，白色印花短t，黑色破洞牛仔褲，頭上還頂著鴨舌帽，幾縷過長的棕色頭髮翹在帽簷，要不是他站在講臺，這身打扮怎麼也不像是學生。
“他的校服還沒有到，所以這幾天都會先穿私服。”雯姐察覺到臺下的目光，替他解釋，她抬頭，伸手將他的鴨舌帽摘下來，“帽子就沒必要了。”
方嘆頷首，接過帽子。
熱烈地鼓掌聲響起，陳白還以為方嘆要等幾天才能入學，沒想到她媽效率這麼快，她跟著鼓掌，看向自己旁邊的張展。
“看什麼？”張展扭頭臭美，“發現我的帥氣了。”
陳白挑眉，不明白為什麼張展能時刻保持自信，她看向方嘆，微微嘆氣。
“自我介紹一下吧。”雯姐退到一旁，給方嘆讓出位置。
方嘆正正經經地彎腰鞠躬：“大家好我叫方嘆，方正的方，口又嘆，請大家多多指教。”
雯姐率先帶頭，熱烈地鼓掌聲此起彼伏，方嘆站直身，他看向陳白，大方一笑。
張展撐著下巴看方嘆，總感覺眼熟。
雯姐點點頭，對方嘆道：“那方嘆同學找個位置坐下來吧，課間到我辦公室拿教材，我們的進度不算很快，你應該跟得上。”
方嘆點頭，向雯姐提出請求：“老師，我想坐陳白旁邊。”
“為什麼？”雯姐有些意外，她看向陳白所在的位置，看見張展，她怒道：“張展，你是那個位置的嗎？坐回自己位置！”
張展哀嚎：“啊啊，被發現了。”
陳白臉色沒什麼變化，她看向方嘆，莞爾。
張展坐回自己的位置，其實也就在陳白身後，根本差不了多少，他拿筆戳了戳陳白：“你都不會捨不得我嗎？”
陳白扭頭看向這個顯眼包，揮了揮拳頭。
“凶死了。”張展抱怨，轉頭跟羅永寧嘮嗑。
陳白看著講臺的方嘆，這張臉漸漸跟離別時的樣子重合。
方嘆屬於那種，沒有表情的時候看著就像是在黑臉，會給人一種很兇，不好靠近的錯覺，陳白也是這樣的。
絕大部分的校園生活裡他們兩個的身邊只有彼此。
“他們看著好凶，才不要跟他們玩。”
這是陳白聽得最多的話，不知道方嘆出國後有沒有交到新朋友呢？她注視著那張臉，有些入迷。
方嘆解釋：“是這樣的，我跟陳白認識，坐她旁邊我可能會自在一點，我有點怕生，老師。”
雯姐擰著的眉頭舒展開來：“這樣啊，那你就坐她旁邊吧，我記得那個位置是沒有人的。”
方嘆喜上眉梢，禮貌地道謝：“謝謝老師。”
雯姐擺擺手：“好好上課，跟上我們班的進度。”
“好，我會的老師。”方嘆頷首。
雯姐前腳剛踏出去，課室裡象徵性的安靜了一會兒——也只有一會兒，下一秒就又恢復了原來的熱鬧，小到昨晚家裡吃什麼菜，大到娛樂圈今天誰又塌了。
“同學，你的書能不能搬搬？”方嘆站在陳白旁邊的位置，對著張展道。
張展懶懶地抬頭，看向方嘆，語氣不善：“你說搬我就搬啊？”
“張展——”陳白停下筆寫的動作，拖長語調威脅。
“嘁。”張展不情不願地站起身，“這次是給我白哥面子。”
“你有病啊。”陳白罵道：“我怎麼就成你白哥了。”
張展把桌上擺著的一摞教材搬起，樂道：“是是是，不是我白哥，是我們的白哥，是吧羅永寧。”
羅永寧攤上張展這麼個同桌，還不知道要被這麼欺負。
“是啊。”寫著卷子的羅永寧抬頭附和，“白哥是大家的白哥。”
方嘆放好自己的書包，坐下來，對陳白道：“看來你很受歡迎，白哥。”
陳白回嘴：“少貧嘴，跟進度。”
方嘆失笑：“遵命，小白老師。”
“方嘆你適而可止啊。”
張展開始清最後一摞教材，他看向兩人，說道：“哎哎，你倆挨那麼近幹啥呢？分開，分開。”
“張展！”張展這麼嗷一嗓子，立即吸引了幾道視野，陳白蹙眉喊道：“關你什麼事？搬你的書！”
方嘆撐著頭注視陳白，他扭頭挑釁張展：“就貼，就近。”
張展不可置信地眨著眼，他指著方嘆問陳白：“這誰？”
託這兩個顯眼包的福，陳白現在一題都解不出來，她扶額，罵道：“你們能別一副我腳踏兩隻船的樣子嗎？”
“啊？”羅永寧呆呆地抬起頭，推了推眼鏡，“白哥你玩這麼開的嗎？”
陳白哭笑不得地轉身：“羅永寧你湊什麼熱鬧？”
她解釋道：“我跟方嘆小時候認識，張展是初中同學。”
羅永寧懵懵的，她點點頭：“這樣啊，他們好像都喜歡你哦。”
“誰喜歡她啊！”張展第一個出聲反駁，坐回自己位置，“我才沒有喜歡她。”
羅永寧看穿一切，她戳穿道：“傲嬌可不是好事喲，張展同學。”
張展趴下桌，扭過頭：“我才沒有！”
羅永寧跟陳白對視，前者聳聳肩，後者嘴角抽了抽：“沒有就沒有，你反應這麼大幹什麼。”
張展不說話，將臉埋進臂彎，嘀咕道：“才沒有喜歡。”
方嘆沒否認也沒有承認，陳白猜不透他心思，“小白交到了好多朋友。”方嘆突然冒出一句，“我替你開心。”
陳白不懂，她轉身看了一眼羅永寧和張展，說道：“你是認識我最久的。”
方嘆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說的話莫名其妙。
幾乎是剛響起下課鈴，教學樓湧出一群人，不過兩三分鐘的時間，飯堂裡已經是人擠人的狀態了。
陳白端著兩個飯盤試圖在坐滿人的位置裡找空位。
“喂！”陳白覺得她的肩膀被人一按，“你在幹嘛？怎麼一個人吃兩份飯？”
不用想都知道是張展，陳白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找位置啊。”
張展跟在陳白後面：“為什麼第一反應不是找我？”
陳白在角落裡找到了羅永寧，後者朝她招手，她端著盤子走過去：“找你有飯吃？”
“當然啊，你要是找我，我就請你吃飯了。”張展放下單手端著的餐盤，四處張望：“方嘆呢？他怎麼沒跟在你身邊？”
羅永寧在一旁安靜地吃著飯，跟張展形成鮮明的對比。
“在給我打湯。”陳白抿嘴，捏著勺子，“你能別跟個猴似的上躥下跳嗎？”
羅永寧被她的形容逗笑，張展拍了拍羅永寧的腦袋，嚴肅道：“不準笑。”
“啊。”羅永寧吃痛，還是忍不住笑，“對，對不起。”
“太過分了，決裂吧，同桌。”陳白髮現張展最近很喜歡逗羅永寧。
張展舉起右手，手心對著羅永寧，羅永寧茫然：“你幹什麼？”
“解除同桌關係。”張展滿臉認真地回答，“儀式。”
羅永寧荒誕又好笑：“看不出來你還有中二病，我的同桌。”
話是如此，她也還是伸出左手，跟張展的掌心貼合：“解除同桌關係。”
張展捏著自己的右手手腕，慘叫：“啊啊，同桌，你，你居然真的，真的捨得……”
羅永寧被他逗得直樂，拿著筷子的手都在抖。
陳白看著他倆鬧，那道顯眼的身影在人群中迷茫地穿梭，她舉起手：“方嘆，這邊。”
方嘆注意到她，端著兩碗湯走向角落，注意到還有羅永寧和張展在，他有些歉意道：“抱歉，我只打了兩碗湯。”
方嘆將自己的那碗放到羅永寧面前：“我的給你吧。”
羅永寧就顧著跟張展打鬧，根本沒注意他說什麼，反應過來後她急忙道：“沒事，你喝吧，我不喜歡喝食堂的湯。”
張展小聲鄙夷：“裝什麼裝。”
羅永寧掐了一把張展大腿，疼得他面目猙獰：“沒，我沒說你……疼疼疼。”
陳白端起湯抿了一口，方嘆從落座開始就心不在焉地用勺子戳著白花花的米飯。
陳白勻了一口飯送進嘴，道：“你怎麼了？飯菜不合胃口嗎？”
“沒有啊。”方嘆眨眨眼睛，笑道：“想一些事情。”
陳白看向一旁打鬧的二人，又看向方嘆：“他們就是這種性格，你不用太在意。”
“不是，他們很好。”方嘆說道：“是我自己的事情。”
方嘆垂眸，一別數年，說沒有陌生感是假的，只不過是互相遷就罷了。
只是一想到這些時間裡他一點都不瞭解陳白的經歷，也沒有陪在她身邊，他就想發瘋。
“你們分開多久啊？”張展跟羅永寧鬧夠，可算是好好吃飯了，“居然還沒有生疏啊。”
羅永寧也好奇地來回掃視著二人。
“也沒幾年。”陳白語氣輕飄飄的，“一直沒聯絡，突然就又出現了。”
陳白看向方嘆，皮笑肉不笑：“真是好大一個surprise呢。”
方嘆笑，將自己打的雞腿夾給陳白：“解釋起來有點麻煩，總之就是重逢了。”
羅永寧拍拍張展的肩：“你沒機會了。”
張展瞪著她，一字一句道：“我，真，的，不，喜，歡！”
他也將自己的雞翅夾給羅永寧，說道：“我也能夾給你，吃吧吃吧趕緊長大點，爸爸的好女兒。”
“謝謝爸爸。”羅永寧絕不跟他客氣，“爸爸我還想要吃佛跳牆。”
張展被她恬不知恥的厚臉皮鎮住，一時之間竟然憋不出什麼騷話，陳白和方嘆顯然也是，都目瞪口呆地看向羅永寧。
當事人渾然不覺有什麼問題，看了看呆住的三人，問：“怎麼了？”
“你……”陳白欲言又止，“啊。”
羅永寧反應過來，無所謂道：“口頭便宜我讓讓他，要是真硬碰硬，我是他爺爺。”
好了，張展心裡那點過意不去徹底沒了。
他看向羅永寧：“再喊一聲，下週末請你去私居坊吃大餐。”
私居坊是省內遠近聞名，開得最久的私人餐館，一天只接十個客人，有錢沒關係也吃不上。
羅永寧放下咬了一半的雞腿，嚴肅道：“要是換個人這樣說，我反手就是兩巴掌，讓他滾，質問他看不起誰。”
“但是自從我在我乾媽那知道了你家的住址後。”羅永寧抓起張展的手腕，讓他跟自己握手，她注視著張展，眼神堅定，“而你，我的朋友，你才是真的爸爸。”
張展很好的被取悅了，他將手搭在羅永寧的肩：“哎你，真不客氣。”
要是人有尾巴，張展的估計已經翹到天上去了：“你都這麼討我開心了，那我就請你吃三頓吧，一頓去我家吃。”
羅永寧眼睛一亮，嘴角比AK還難壓。
陳白抽了張方嘆遞的紙，擦了擦嘴巴，“所以他住哪？”方嘆問。
羅永寧豎起食指，看向方嘆：“問得好，來，爸爸，回答他們！”
張展手心朝內甩了甩，含笑：“沒那麼誇張，也就是北街那邊。”
場面默了默。
竹柏北街，整個省的富人區，房子均價30w一平。
“啊。”陳白戰術性的往後仰了仰，“你們……都喜歡體驗窮苦生活嗎？”
方嘆笑了，“跟少爺所處的環境相比，我們這個確實是窮苦生活。”他舉起手，跟陳白擊掌，兩個人對視一眼，方嘆笑道：“少爺，我們兩個也想去你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