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錫蠻領著二人行到了山頂,來到一座墓碑面前,說:“這裡便是了。”
說完便立刻轉身離開。
洛徊雙膝一彎跪了下去,撫了撫墓碑上的名字,低聲道:“孃親,阿逸回來了。”
在東方茗面前,他不是洛徊,也不是東方洛徊,只是多年前那個年僅七歲的阿逸。
墳墓四周連一絲的雜草也沒有,就連墓碑也被擦拭的很乾淨,可見照料此處的人是用了心的。
洛妍也隨之跪了下來,語氣恭敬:“洛妍見過姨母。”
她並未見過東方茗,卻知道她與自己的母親是至交好友,喚她一聲姨母也算是當然。
洛徊低聲笑道:“我還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聽到你稱呼我母親為婆母。”
想來母親若是還在世,也定會很喜歡阿妍的。
當著東方茗的面,洛妍不會像往常那般給洛徊沒臉,裝作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從包袱裡拿出買好的祭品,一一擺好。
洛徊也把香燭紙錢一併拿了出來。
“孃親,我見過舅舅了,他一切都好。我現在的名字是東方洛徊,你可會覺得開心?”
洛徊說的入迷,將這些年來發生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洛妍就陪著他,安靜的聽著。
好一會後洛徊才停下,二話不說拉著洛妍站起來。
跪了這麼久,兩人的膝蓋都有些發麻了。
無錯書吧洛妍努力忽視雙膝處的不適,問:“怎麼不說了?”
洛徊皺眉,彎下腰去揉她的膝蓋。
洛妍被嚇了一跳,當即後退了幾步。
“你這是做什麼?”
洛徊伸出去的手蹲在原地,滿含歉意:“抱歉,是我疏忽了。坐下來我給你揉揉腿吧。”
是他說的太入迷了,連時辰都忘了。
他一個大男人跪上個把時辰不要緊,但他的阿妍哪裡吃得了這個苦。
洛妍這才反應過來,說:“不打緊。”
她怎麼可能當著洛徊母親的面坐下來,還讓洛徊給自己揉腿,既是對先人不敬,也是不好意思這麼做。
洛徊無奈,便說道:“時辰也不早了,我們先離開吧。”
洛妍卻是又勸道:“無妨。你與你孃親也是很久沒見了,多聊會吧,她老人家在天有靈也會很想多聽你說說話的。”
洛徊笑道:“來日方長。”
終歸現在無牽無掛,唯一珍惜之人就在眼前。
若是想孃親了,隨時都能來,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的。
洛妍也只好跟著他離開。
程錫蠻守在山下,見他們下來立馬迎了上去。
“我備了些酒菜,雖然比不上京都裡的精緻,卻也是當地的特色。去嚐嚐?”
洛妍與洛徊對視一眼,很痛快的答應了。
程錫蠻的住處離此處不遠,步行過去也不過百米的距離。
到了一處茅草屋前,程錫蠻笑說:“我費了好大功夫給自己蓋了座家,這多年來也就是它和我相依為命了。”
洛妍有些意外他的住處如此寒酸,關切道:“程叔,父親沒有為您安排住處嗎?”
不應該啊。
以洛昶辦事的周全,定不會讓他兩手空空的遠離京都,定然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可眼前的茅草屋,怎麼看都不像是精心準備的樣子。
明白洛妍的意思,程錫蠻笑著解釋:“阿妍別想太多。你父親替我安排好了一切,可是你程叔我打小艱苦慣了,那些宅子院子的我實在住不慣。再者那離這也遠,我也不想費那功夫來回折騰。索性在這安了家。”
自己親手佈置的家,一草一木皆是自己的心血,這才是最大的滿足。
洛徊說:“這裡山清水秀,有這樣一處地方遮風擋雨,也是極好的。”
程錫蠻哈哈一笑,指著洛徊說:“還是你小子對我的胃口。”
洛徊微微一笑。
程錫蠻轉身進了屋,端了幾樣小菜出來。又進去提了一罈酒出來,三人在茅草屋前的木凳上落座。
“我在這賢錫城待了這麼多年,別的沒學會,可這當地的小菜還是學了幾樣,趕緊嚐嚐。”
洛妍和洛徊並未客套,拿起筷子夾了幾口菜嚐嚐,讚不絕口:“程叔的手藝很好。”
程錫蠻心滿意足的喝了一大口酒,說:“菜歸你們,酒歸我。”
洛徊還沒說什麼,洛妍倒是不樂意了。
“程叔,明明我小時候你還帶著我喝酒的,還不許我告訴父親,怎麼現在反而藏著掖著了?”
程錫蠻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笑道:“我倒是忘了,你這丫頭也是酒缸裡泡大的。”
說著就給洛妍面前的瓷碗裡倒了滿滿的酒。
洛徊想去攔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著洛妍端起瓷碗一飲而盡。
“阿妍!”
程錫蠻趕緊打圓場:“莫慌莫慌,這是我自己釀的酒,不會醉的。”
洛徊自然清楚洛妍的酒量,只是見她空腹喝了這麼一大碗,總是會怕她傷著身子。
洛妍放下空空的瓷碗,說:“程叔釀酒的手藝也是一絕,洛徊,你可要嚐嚐?”
這下洛徊算是看明白了。
她這是打著不醉不休的架勢去的。
也罷,既然想大醉一場,那便由著她去吧。
洛徊從程錫蠻手裡接過酒罈,也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隨即一飲而盡。
程錫蠻連連叫好,又轉身進了屋拿了兩壇酒出來。
“來,一人一罈,絕對不虧待你們。”
洛徊率先拿了一罈分別給自己和洛妍倒上,對著程錫蠻一敬:“程叔,這碗敬您。這些年來勞您費心了。”
洛妍也是端起來一敬:“程叔費心了。”
程錫蠻仍舊是抓著酒罈,大口大口的喝著。
“自家人說這些客套話做什麼,來,喝酒,今晚不醉不歸!”
三罈子酒,很快就見了底。
程錫蠻也沒有藏私,把自己珍藏多年的酒全數搬了出來。
隨便喝。
三人之中,洛妍是最先倒下去的那個。
她一個弱女子,饒是酒量再好,也絕對不是兩個大男人的對手。
一罈子酒下去就醉的不省人事了。
程錫蠻好笑道:“把阿妍扶進去歇著吧,你繼續陪我喝。”
洛徊抱著洛妍走進了茅草屋內,裡面打掃的很乾淨,一塵不染,可見程錫蠻是很用心的想在這裡生活。
窗腳下有一張木頭做的長榻,洛徊看了看床,又看了看長榻,還是決定把洛妍放在了那張長榻上。
他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洛妍身上,再三確認她睡熟了之後才出去。
這一會的功夫程錫蠻已經從座位上轉移到了地上。
洛妍也過去盤腿坐在了下去。
兩人一手一個酒罈,不說話,默默的喝著手裡的酒。
直到夕陽西沉,月上中天。
程錫蠻存下的酒也下去了大半。
洛徊仍是沒有半分醉意,一口接一口的喝著。
程錫蠻主動開口道:“你喜歡阿妍?”
洛徊放下酒罈,苦笑:“我的表現如此不明顯嗎?”
他還以為眼前之人早就看出來了呢。
程錫蠻滿不在乎一笑:“我從小看著阿妍長大,也算是瞭解幾分。這丫頭看起來精明高傲,可這心裡比誰都脆弱。”
從小衣食無憂,上有父母寵愛,下有長兄疼愛,可以說洛妍的人生比所有人都要順遂安逸。
可越是安逸,人就會不自覺的想要更多。
“我雖然遠在深山,可外面的事情我還是知道的不少。小子,放棄所有隻為了跟阿妍一起,可還覺得心甘?”
他知道眼前之人到底是誰,也知道他在京都的身份,更加知道他們兩個出現在這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但他什麼都沒有問,一句多嘴的話都沒有。
直到此刻,他才決定問出那句話。
洛徊沒有半分遲疑,毫不猶豫的說:“我甘之如飴。”
他心心念唸的半生的女子,如今終於能陪在自己的身邊,沒有身份的束縛羈絆,世間之大,隨他們自在遨遊。
程錫蠻舉起酒罈與洛徊碰了一下,喊道:“好!不愧是洛昶養大的孩子。”
洛徊微微一笑。
程錫蠻又問:“接下來你們有何打算?”
洛徊回頭看了看茅草屋,說:“還沒想好,等阿妍醒來看她的意思吧。”
總之這輩子,她去哪自己就去哪。
第二日,洛妍是在劇烈的頭疼中醒來的。
睜開眼看見的是客棧的裝潢,還嚇了自己一跳。
還好洛徊緊跟著推門進來,手裡還端著一碗熱粥。
“阿妍,來吃點東西吧。”
洛妍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衣裳都是好好的,只是脫了鞋襪。
“我們不是在程叔那嗎?怎麼在這裡?這是客棧?”
洛徊把粥碗放到桌上,又走過去親手給她穿好鞋襪,說:“程叔那巴掌大的地方哪裡塞得下我們三個,我昨晚連夜帶你進了城,這是賢錫城內的一家客棧。”
洛妍有些不自在的縮了縮腳,卻被洛徊一把抓了回去,呵斥道:“不許動。”
雖是呵斥,可語氣卻是止不住的溫柔。
洛妍只好隨著他去。
“我們要在這裡待多久?”
洛徊站起身來,扶著她來桌前坐下,端起熱粥試了試溫度,這才一勺一勺的餵給她吃。
“張嘴喝粥。”
洛妍推脫不過,只好順從的張開了嘴。
“看你,你如果想留在這逛逛那便多待幾日。若不喜歡這裡我們就即刻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