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坐上龍輦，揉了揉有些發漲的眉心。
他今日去了太多的地方，見了太多的人，同樣的話說了很多遍，著實累了。
夏川斟酌再三問：“陛下是回朝暉殿還是？”
這些日子以來，蕭允一直住在熙維殿，連同兩位皇子一起。
朝暉殿越來越像是處理政事的地方，而不是一國之君的住所。
蕭允放下手，問：“段傑回來了嗎？”
相離轉過身來回道：“回陛下，一炷香之前剛回宮。”
蕭允吩咐：“讓他去朝暉殿見朕。”
朝暉殿
蕭允進去的時候早有一男子候在裡面。
“臣參見陛下。”
蕭允問：“事情辦的如何？”
男子恭敬垂首：“臣親自將人送到了靜慈庵，一切都已打點好。請陛下放心。”
蕭允滿意道：“你的能力朕一直很放心。十日後便去將人接回來吧。”
“是。”
男子退出殿外，相離正等在那。
見他出來便迎上去問：“段傑，事情辦的如何？”
段傑微微一笑，說：“我的能力老大你還不放心嗎？一切正常，陛下命我十日後將人帶回來。”
相離向來一絲不苟的臉上難得出現一絲笑容，回頭瞧了眼說：“此事說到底還是有些冒險，萬一被人察覺，豈不是.....”
段傑打斷了他的話，言辭肯定：“老大，換做旁人說不準還會出現紕漏，但我的本事你是清楚的。我雖然武功不及你，也比不上其他的兄弟們。但我有我的長處，這一點是誰也替代不了的。”
蕭允手下網羅了大批的精銳，卻不單單僅限於武功高強之人。
像段傑這種不精通武藝，卻擅長改裝易容的人才也是蕭允極力拉攏的目標。
昔年的段傑出身微寒，憑著家傳的手藝在戲班子裡討生活。要不是突遭變故也不會流落街頭，更不會被蕭允救下，一步步走到今天。
相離沉默。
段傑繼續說道：“你若是擔心雪艾大可不必，我離開之前已經打點好了，絕不會讓她出現任何問題。”
廢后的聖旨一下，蕭允便命夏川去紫宸殿將皇后帶去靜慈庵。
美其名曰是為了顧全皇家顏面，所以才蒙著皇后的臉。
但實際上，夏川等人都知道真正的洛妍已經離開了，被帶走的那個是蕭允手下的影衛雪艾扮做的。
雪艾身量與洛妍有八成相似，再加上段傑出神入化的易容功夫，足可以做到以假亂真。
十日後，也不會有太多的人繼續關注著此事，雪艾也可以離開靜慈庵。到那時再將準備好的傀儡送去靜慈庵，一切便是再妥當不過。
而這個傀儡的人選，是洛家出的。
洛昶陪著夫人遊園。
因為洛妍和洛徊雙雙離開的事，洛夫人消沉了好一陣。
她視若珍寶的孩子一下子沒了兩個，饒是心裡為他們感到慶幸，可這不捨的感覺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消散的。
洛昶生怕她再因此憋出什麼病來，便想著法子的拉著她到處逛逛，解解悶。
洛珩回府後沒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先來見洛昶。
“父親，今日我已見過陛下，約定十日後將人送去靜慈庵。”
洛昶應了一聲，算是知道了。
洛家的孩子都有屬於自己的影子，那是洛昶花費了數年心血培養出來的人才。不僅身形十分相似，就連脾氣秉性也是與主子有八九分的相似。
那是洛家人的第二條性命。
“有阿徊和阿妍的訊息了嗎？”
洛珩回道：“目前只知道阿徊帶著阿妍去了幼時住過的小村莊，還在路上。”
洛夫人有些擔憂，看向兒子問道：“我有點不放心，他們現在是否安全？”
沒等洛珩開口，洛昶勸道：“夫人，如今的情勢我們不能輕舉妄動。阿妍有阿徊護著不會出問題，等後頭事情散的差不多了，我親自陪你去看看他們，可好？”
洛珩也是如此認為。
一道聖旨，世人皆知，信安公府的大小姐被陛下廢棄，甚至將人趕去了靜慈庵。毫不客氣的說，滿京都的人都在盯著他們洛家，他們如今能做的只有以靜制動。
等時間久了，便不會再有人再記得此事。
無錯書吧“想必這也是陛下立刻下旨將怡妃晉為貴妃的原因吧。”
蕭允也不想讓廢后的話題持續發酵下去，由著外人議論紛紛，追根究底。
此時宮裡再次出現一位貴妃，不僅手握六宮大權，就連柔熙皇后的兩位皇子也一同接到膝下撫養。
這樣驚人的訊息足可以掩蓋住廢后帶來的影響。
洛夫人長嘆。
洛昶明白她的意思，安慰道：“孩子們好好的就足夠了。”
他們這樣的人家，擁有的東西已經足夠。唯一所求也不過是子嗣昌盛，孩子們能夠幸福美滿。
賢錫城
這兒距離京都有千里之遙，是一座極為繁華的小城。
全力賓士的馬車上，洛徊駕著車，大聲的問：“還有半日就要到賢錫城了，你可要進城去看看？”
身後洛妍掀開車簾，看了眼外面的風景，說：“不必了，我想先去你住過的地方看看。”
她的話洛徊從來只有聽從，“好，都聽你的。”
離開京都後，洛徊僱了輛馬車，載著洛妍往賢錫城而去。
按照洛徊的原意，那個埋葬了他親生母親的地方他是不想回去的。但洛妍主動提出想去看看，他也順勢答應了。
顧念著洛妍從未遠行，洛徊刻意放緩了馬車的速度，優哉遊哉的走著。
沿途看見有趣的地方便停下來看看，看見有趣的玩意便買下來。
一路上邊走邊看，倒也是難得的悠閒。
進了賢錫城，洛徊沒有過多停留。買了些乾糧後便駕著馬車朝小村莊而去。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了下來。
洛徊跳下車，掀起車簾扶著洛妍下來。
“到了。”
洛妍環視四周。
時隔多年，當年的小村莊早已不復存在。眼前唯有幾座稀稀疏疏的房舍還留在原地，連半個人影都不曾看見。
洛徊走上前說：“當年村裡的人因為我母親的事，覺得惹上了什麼大人物，生怕會受到連累，便都連夜搬走了。”
這也是他不想回來的原因。
終究是因為他們母子，才害的這些人離開了賴以生存的家鄉，長途跋涉去往遠方，只為求一個安穩的立身之所。
洛妍的臉上不見可惜，也沒有半分遺憾。
看了一會後說：“你想去看看你母親嗎？”
東方茗被洛昶下令安葬在附近，回京後也是派了人在這看守，方便洛徊隨時回來拜祭。
提及東方茗，洛徊有些發愣。
他記憶中關於母親的記憶已經很淡薄了。
年幼的孩子經歷了那麼多，本能控制著自己主動忘卻那些令人害怕的記憶。
如今能記得也不過幾幀模糊的畫面了。
“隨我去看看吧。”
二人架著馬車去城裡買了些香燭祭品，趕去了東方茗的葬身之處。
被安排在這守墓的是洛昶的心腹，見洛徊和洛妍來了，也沒有絲毫驚訝之色。
“大小姐，二公子。”
洛妍認識他，微微頷首：“程叔，多年不見了。”
被喚作程叔的年邁男人一笑：“大小姐還記得我。”
洛妍的語氣很恭敬，“您也是自小看著我和哥哥長大的，阿妍怎麼會忘。”
程叔全名程錫蠻，是昔年追隨洛昶在戰場上建功立業的下屬。
洛昶解甲歸田後，無親無故的程錫蠻便跟著回了府，隨侍在洛昶身邊。
雖然是以僕從的身份留在了洛府，洛昶卻不許他以奴才自稱，就連洛珩和洛妍見到他也要喊一聲“程叔”。
當年東方茗身死後，洛昶決定安排一個人來看守她的墳墓，但這個人選卻讓他有些犯愁。
府裡不缺護衛，但山高路遠，人心不足，保不齊哪天會出現什麼意料之外。
但若是安排信得過的人去，又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這時程錫蠻主動提出願意去。
“老爺照顧我們這些兄弟，我們自是感激不盡。老程在這京都城內享受的足夠多了，也著實有些厭煩了，不如就讓我去吧。也好趁此機會感受一下真正的寧靜。”
話至此處，洛昶也不再顧慮，點頭答應了。
程錫蠻在前方引路，帶著兩人往山上走去。
“茗姑娘的墓我一直守著，這些年來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來。”
洛徊全程沒有開口。
洛妍倒是時不時的聊上幾句。
她沒有明說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程錫蠻也沒有多嘴去問。
“程叔費心了，您年事已高，可想回京安度晚年？”
程錫蠻苦笑，連連擺手：“千萬別！”
洛妍不解。
程錫蠻笑著說：“人吶，在安靜的地方待久了就不想動了。這兒雖然比不上京都繁華，卻有著京都比不上的悠閒。”
洛妍懂了，也不再多勸。
“便照程叔的意思吧。只是父親很惦念您，如果有機會還是希望能再見您一面。”
洛昶這些年來位高權重，輕易不得離開京都。
而程錫蠻，卻是鐵了心不願回京都。
程錫蠻也是滿臉的遺憾：“我們兄弟間的情分不會隨著時間消失，這點我知道，老爺也知道。”
洛妍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