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清的手撫上腹部處的那道傷疤,隔著衣服都能清楚的感覺到它的存在。
“我無法接受他對我的欺騙,便決定回宮向您稟明一切,可惜.....”
她終是低估了人性中的醜惡。
周齊眼看事情敗露,又不想失去單惠澤的信任,情急之下便掏出了早已備好的匕首,那原本是打算拿來脅迫單清回宮的。
可最後卻是捅進了單清的腹部。
“如果不是二公子將我救走,怕是我要躺在那等死了。”
單清微微頷首,向洛妍表示謝意。
洛妍問:“單家滿門處死的處死,流放的流放,就連你的親生母親也不能例外。如今的京都你已是孑然一身,日後可有什麼打算?”
單清想了想說:“娘娘可願留我在身邊伺候?”
她現在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孤身一人實在不知道能去哪,去做什麼。還不如留在宮裡。
洛妍笑笑說:“怡妃待人素來寬厚,她的嘉繁殿最合適,還是去那吧。”
單清只當洛妍不想看見任何一個單家人,所以才不想留下自己。便沒有多問,順著話答應了。
洛妍起身準備離開,卻在推開門的那刻問:“父母親人皆亡於你手,單清,你可會後悔?”
單清沒有任何遲疑,斬釘截鐵:“沒有。”
要後悔什麼呢?
父親對她只有利用,為了達到目的不惜讓他人欺騙自己的感情。
母親懦弱且愛財如命,眼裡只有那些金銀俗物,對這個唯一的女兒也只有利用。
其他的姐妹們從小對她只有欺凌,從無半分姐妹情意。
這樣的父母親人,有何值得留戀?
她親手把證據送出去的那天,便沒再打算回頭,也不會有後悔的那天。
洛妍沒再說話,轉身離開了。
見她出來,洛徊迎上去問:“要走嗎?”
洛妍點了點頭,說:“走吧,這裡已經不是我的天下了。”
洛徊伸手攬住她的腰,輕功一躍,離開了這座曾是洛妍夢寐以求的宮城。
信安公府
泗安和妙柔回了府,在府內引起一陣不大不小的波瀾。
管家帶著他們兩個去見洛昶。
書房內
不止洛昶在,就連洛夫人和洛珩也在。
妙柔將洛妍遞給她的書信呈上,說:“奴婢和泗安奉小姐的意思出宮,小姐有信要奴婢轉交老爺和夫人。”
洛珩主動上前接了過來,遞給了洛昶。
洛夫人也湊上去看。
半晌後洛昶將書信放到了桌上,重重的嘆了口氣。
洛夫人眼角也隱有淚光閃現。
洛珩不明所以,也上前拿起信來看。
不多時,洛昶開口道:“想必這幾日宮裡便會有旨意了,珩兒,你平日裡多留意點。”
洛珩沉默,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洛昶又看向泗安和妙柔,說:“你們兩個是阿妍身邊的人,在柔熙皇后一事上,站在我們的角度你們沒有做錯,但阿妍覺得你們錯了,那便是錯了。”
泗安和妙柔同時跪了下去,異口同聲:
“奴婢願領責罰。”
“奴才願領責罰。”
洛昶看了一眼夫人,說:“想必日後的安排阿妍都安排好了,那便去忙自己的吧。責罰不責罰的,便算了吧。”
被驅逐出阿妍的身邊,對他們來說便是最大的懲罰了。
泗安和妙柔謝過恩,轉身退下了。
洛珩問:“父親,您覺得陛下會宣告天下阿妍的消失?”
洛夫人也是心急的望向丈夫。
洛昶摸了摸鬍鬚,說:“大概不外乎是廢后吧。”
換做其他理由,終是要想出萬全之策才能令天下人信服,何況洛妍還不僅是當朝皇后,她還是信安公洛昶的女兒。
天下皆知,蕭允的帝位是在信安公府的扶持下才能坐穩。儘管蕭允本身是個足夠優秀的帝王,但若沒有前期洛家的扶持,僅憑蕭允一人,是無法在最短的時間內理清京都內的亂局的。
“京都內早已流言四起,陛下已有廢后之心。如今再下廢后的聖旨,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洛夫人一驚,“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當真要她的女兒賠上一生的清譽去換取自由之身嗎?
洛昶苦笑:“夫人吶,這世上何曾有過兩全之法啊。”
儘管洛妍和蕭允之間的關係已經冷到極點,再想盡辦法修復也註定是徒勞。但若是她願意留下,蕭允也不會對她做什麼。
該有的體面和尊榮,洛妍一樣都不會少,她依舊是北渝高高在上的皇后。
但洛妍不願。
她用了半生和自己訂下賭約,結果是她一敗塗地。
那樣驕傲的洛妍,怎麼會允許自己留下,繼續留在蕭允身邊。
事到如今,離開,不僅對洛妍,對蕭允,都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洛珩說:“母親不必憂心。以阿妍的聰慧,絕對不會想不到這層。看她的態度便能證明,她已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便隨她去吧。”
洛昶附和道:“珩兒說的便是我想說的。”
洛夫人這才勉強放心,感慨道:“阿徊還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
洛昶與洛珩對視一眼,默不作聲。
是啊,洛徊等了那麼多年總算等到了洛妍回頭的那一天,算起來他才是當中最歡喜的那個。
翌日
朝暉殿時隔數日再度發出了一道聖旨,這次的內容引起的軒然大波比上次更甚。
中宮被廢,著其入靜慈庵落髮出家,終生不得回京。
世人皆知,靜慈庵離京都百里之遙,那裡待得都是世族犯罪的女眷。自北渝開國以來,還從未有後妃去那裡的先例,更何況是一國皇后。
但聖旨上就是這樣寫的,絕對不會錯。
當日的早朝蕭允下旨免了,洛珩自然是樂得輕鬆,也省了麻煩。
聖旨已下,夏川便帶人去了紫宸殿。
不多時便從裡面帶了人出來。
只是那人蒙著臉,看不清面容。但看衣著打扮,身形都是皇后。
紫宸殿伺候的宮人們跪了一地,眼睜睜看著皇后被人帶走。
而後夏河留了下來,宣讀了第二道聖旨。
即日起,封閉紫宸殿。一眾宮人由內府再行分配。
單清也跪在最後面,到這時她這才明白為何洛妍不願她留下,而是讓她去怡妃的嘉繁殿。
夏川帶人去紫宸殿的訊息傳得很快,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所有人都知道皇后被夏川帶走。也有不少好事者跑去宮道上看熱鬧,卻都被嚴厲斥責了回去。
到了宮城大門,早有馬車候在那。
夏川沉默了一路,直到這時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負責看守宮門的侍衛們只看到蒙著臉的皇后被夏川扶著上了馬車,隨即馬車離開。
等駛遠了,再也看不見了,夏川才轉身回宮。
嘉繁殿
路惜雪還沒從廢后旨意中的驚嚇中醒過神來,葵簌就急匆匆的跑進來,大喊:“娘娘,陛下,陛下.....”
“慢慢說,慌什麼!”
葵簌使勁穩了穩呼吸,說:“陛下來了!”
路惜雪手裡的帕子掉到了地上,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誰來了?”
葵簌立馬重複了一遍:“陛下來了,娘娘快準備準備接駕吧。”
一語驚醒。
路惜雪趕忙站起來讓葵簌看看自己有沒有不妥之處,主僕倆好好拾掇了一番才去接駕。
蕭允從龍輦上下來。
路惜雪恭敬的行禮:“臣妾參見陛下。”
蕭允隨意的抬了抬手:“起來吧。”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殿。
葵簌想要跟上,卻被夏川一把拉住,低聲喝道:“沒眼力見的。陛下有話要跟娘娘說,咱們在外面候著就是。”
葵簌不像妙柔,對夏川還是懼怕多於恭敬,聞言立刻縮著脖子連連點頭。
夏川瞧著她這副模樣暗自嘆氣,想起來之前陛下和他說的話,更是覺得不靠譜。
路惜雪瞧見夏川沒跟進來,便知道陛下這是有話要與自己說。
“陛下,喝杯茶吧。”
路惜雪親自奉茶,蕭允倒也很給面子,接過來喝了幾口。
“朕今日過來是有兩件事要說。”
路惜雪做洗耳恭聽狀。
蕭允沒有過多的囉嗦,開門見山。
“柔熙皇后去了,兩個皇子不能沒有母親照拂,朕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讓你來撫養兩個孩子,你可願意?”
路惜雪瞪大了眼睛。
她萬萬沒料到陛下來此竟是為了這個。
蕭允見她一副受驚嚇的模樣,問:“你不願意?”
路惜雪醒過神來,連連道:“不不不。臣妾能撫養兩位皇子,是臣妾的福氣,哪裡會不同意。”
蕭允點點頭,繼續說:“若你願意,那朕便會下旨立你為貴妃,往後六宮事務交由你處理。這便是第二件事。”
天降喜事
路惜雪沒料到自己還有這一天,當即跪下謝恩:“多謝陛下!臣妾定會好好照顧兩位皇子,盡全力為陛下分憂!”
蕭允只是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有心了。”
無錯書吧隨即就要起身離開。
路惜雪在他踏出殿門的時候突然問道:“陛下選擇我撫養兩位皇子僅僅是因為臣妾的位份最高嗎?”
這話不假。
現如今皇后被廢,儷貴妃離世,除了她以外就只有一個寧嬪和兩個不曾打過交道的貴人。若蕭允真的有心為皇子們找個繼母,那她的確是最好的人選。
但出人意料的是,蕭允連頭都沒回,隨意說道:“同樣的話朕跟每個人都說過,你的反應是最令朕滿意的。”
路惜雪原本的喜色蕩然無存,方才還是欣喜若狂,眼下卻是如墮冰窖。
努力讓自己扯出一抹笑來,躬身道:“恭送陛下!”
出了嘉繁殿的大門,蕭允坐上龍輦,吩咐道:“傳旨,晉嘉繁殿怡妃為貴妃,主六宮事務,兩位皇子即日起送至嘉繁殿,由貴妃照顧。”
夏川聽後面不改色,垂首道:“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