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她還只是名不見經傳的廬州小郡主,父親因為忌憚武皇,只要一有官兵從洛陽來,都會嚇得父親尋死覓活,要不是母親和兄長拉著,恐怕父親都死了成千上萬次了……
她煩透了父親懦弱無能的性子,於是,便在父親又一次尋死覓活的時候,偷偷與小姐妹們溜出了家門。
那天,她同小姐妹開開心心的到書鋪讀話本子,翻來翻去,都是些看過了好幾遍的你情我愛小故事。
她想尋些不一樣的看看,緊接著她就看到了本藏在拐角處的《飛花豔想》,抱著好奇的目的,她拿出來看了會,卻被裡面的一個故事所吸引,不禁停下腳步,仔細的閱讀起來。
這本書跟以往看過的雜書都不同,裡面的內容簡直讓人臉紅心跳,雖然也是才子佳人,但好多都是些半真半假的情愛故事。其中一頁竟然寫道:兩個人嘴皮相碰能治療一切疾病?天啊?真的假的啊?
突然賣書的商販紅著臉把李裹兒手中的書搶了過去,“這是要銷燬的書,不能讀的!”
“為何不能讀?”李裹兒有些不解。
那商販臉更紅了,“這個,這個是給成年男子看的,你這小孩子家家的,讀不得此書......”
李裹兒更加迷惑了,憑什麼男人能看,到女人這裡就不能看了?
“你要多少錢?這書我買了!”李裹兒叉著腰說道,她就是要看,這本書有什麼問題,憑什麼女人就不能看了!
那商販愣了一下,忙不迭的擺手拒絕,“不行不行,這本是禁書,賣了你我是要吃官司的,小姑娘你要不看看別的?”
“不!我就要這本!”
話剛說完,她便看見有個肥頭大耳的官差壓著個與她歲數相差無幾的小男孩從她身旁擦肩而過。
只見那男孩衣服破爛,滿身汙泥,雙眼赤紅,像是發了瘋一般,一邊掙扎一邊嘶吼,“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幫草菅人命的貪官!背地裡行著男盜女娼的勾當,我不要做孌!你們放開我......”
官差們聽到他的話,臉色全都變了,連忙把他按住,“你再喊叫一聲試試!信不信老子割了你舌頭!”
說完只見那群官差從地上不知道揀了塊什麼破布塞到男孩的口中,讓他再也發不出聲音,壓著他往衙門的方向走……
李裹兒好奇轉頭看向好友道,“他剛才說的是什麼啊?”
好友神秘兮兮的將她拉到一旁,“就是那群有錢的傢伙行的怪癖!把男人當女妓來用!”
“我的天!”那看向男孩離開的方向,感慨道“他們去的方向是衙門,難不成那變態竟是當地太守?”
“很有可能!”好友點點頭,“這些傢伙都不是什麼好人!我父親說他們就是這的地頭蛇......”
“朝廷不知道嗎?”李裹兒驚撥出聲,隨即想到了什麼,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好友拍拍她的肩膀,“小點聲,別被人聽到了,這事不是我們能管的,走啦,回去了!”
“嗯嗯。”李裹兒再次看向那個被壓著遠去的男孩,心裡升騰起一股憤怒。
當天晚上,她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安眠。她心中隱隱擔憂,這件事如果鬧大了,對她沒任何好處,甚至還有可能惹禍上身......
可是她又忍不住擔心那個被官差帶走的男孩......
“要不去看看?”她自己給自己打氣,既然遇到了,就不能坐視不理,這不是她一貫為人處世的風格......
於是,她穿好衣服披著披風,悄悄的溜了出去。
以防不測,她偷偷帶了幾個侍衛來到縣衙的後門,看到大門緊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郡主,我們回去吧,這大晚上的私闖縣衙府邸,恐怕不太好……”侍衛提醒道。
李裹兒自己也有些猶豫,畢竟這種多管閒事的行為實屬不妥......
“行吧,回去……”話還未說完,便聽到後門牆角處發出一聲尖銳的痛鳴。
“有梯子嗎?尋個梯子來!”
……
此刻的男孩雙手反捆著,頭抵在後門的牆壁上,因只穿了件女子穿的輕薄夏衫,全身都冷的發抖。
胖太守四十來歲,長得肥頭大耳,一臉猥瑣之氣,一邊脫掉外袍,一邊說道,“就你這副慫樣!還敢刺殺老子?老子這就讓你知道知道敢行刺老子的下場!”
男孩因為剛才發出的響動,胖太守做賊心虛,撕下塊衣料強塞到他嘴裡,迫使他再也無法求助。
男孩此刻只能拼命嗚咽,可是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沒法在發出任何聲音。
胖太守看男孩不斷扭動身體,心裡癢癢的,於是伸出手,摸了摸男孩的臉蛋,“嘖嘖,長得還挺俊俏?就這麼用完殺掉可惜了些……”
就在男孩絕望之際,後牆頂上冒出個圓溜溜的毛絨腦袋。
是個同他歲數差不多小丫頭。
頭頂的月光灑在女孩身上,顯得她整張臉異常白皙,像個瓷娃娃一樣,她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一臉純真的看著那胖太守,奶聲奶氣的道,“畜生!快放開那男孩!”
男孩那時覺得自己要死了,他羞愧,氣憤,甚至無邊無際的害怕,只得閉上眼睛不敢去看女孩的臉龐......
胖太守卻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壞了,他猛然抬頭,便看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丫頭竟然發現他在此處行不軌之事。
胖太守趕緊扯著男孩反捆的手連拖帶拽的往裡屋的方向跑,只聽見那山牆之上的女娃氣勢十足的咒罵道,“喂!說你呢!給本郡主站住!再跑看本郡主不殺了你!”
“郡主?”聽到這兩個字的胖太守嚇得丟下男孩慌忙跑路。
只聽見女孩直氣的跺腳,轉頭朝身旁的侍衛吩咐道,“快!你們快去!抓住那個歹人!”
“郡主,那歹人畢竟是朝廷命官。這樣真的行嗎?”一名侍衛膽怯的問。
“怕什麼?”女孩瞪了他一眼,“出了事本郡主負責!本郡主的奶奶可是當今聖上!還會怕他個芝麻小官不成?”
“是!“侍衛們領命而去。
緊接著,女孩便與那群侍衛破門而入,侍衛們去尋那個歹人,女孩竟向男孩走來,嚇得男孩趕緊閉上雙眼,不敢睜眼看她。
女孩走近他,看到他的模樣,竟有些怔忪,最後乾脆一直盯著他看,讓男孩渾身起雞皮疙瘩。
“喂!沒事了。那歹人不會在欺負你了。”只見女孩蹲下身子,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
見男孩依舊不動,女孩突然想起早上看的話本子來,兩人嘴皮相碰的話好像能治病來著。
女孩一陣竊喜,於是伸出手指在男孩唇上劃過,男孩只覺得觸電一般,身子不由得顫慄起來。
“哇!書上果然沒騙人!”
話音剛落,男孩只覺得有股子奇怪的觸感碰上了他的嘴唇,他睜眼一看,竟發現女孩竟然俯身吻了上來。
這......
男孩瞪大雙眼,看到女孩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眸正一瞬不瞬的注視著自己,心裡湧起一絲悸動,他伸出手想推開她,卻發現手根本使不上力氣......
只見面前的女子退了回去,開心笑道:“天啊,還真有用!你果然醒了!”
男孩愣了半響,終於反應過來,他想躲開,可是雙手被繩索捆綁著,根本無法挪動。
他艱澀想開口,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說些什麼,氣氛一瞬間變得尷尬
“你叫什麼名字啊?”女孩繼續追問。
“廿十一。”他本能的回答他作為暗衛的代號。
“數字嗎?難道你沒名字?”
“沒名字,不過我爹好像姓耶律……”男孩答道。
“真可憐。那要不我給你取一個吧?家中奴僕基本都是我給取的名!”女孩自豪的笑著。
突然夜空一陣響動,似有流星劃過,女孩抬頭看向夜空,開心的大笑道,“你看!有流星耶!好美!”
男孩這才跟著女孩的視線抬頭看天,果然有顆流星從雲端飛過,劃破夜空,留下一道亮麗的痕跡......
女孩的眼神中透露著興奮的光芒,她轉身看向男孩,道:“那就叫你流光怎麼樣?耶律流光,蠻好聽的。”
流光嗎?男孩點了點頭,答道,“好。”
“喂,你是怎麼被那歹人抓住的?看上去你好像不太願意哎。”
“上頭執行任務刺殺,我失敗了,就被他抓住了。”男孩低垂著頭,聲音很小。
“你那麼小就執行刺殺任務啊?那你爹孃呢?你爹孃肯定不同意的吧……”
“他們都死了……”流光想起自己的遭遇,不禁眼眶打轉,他只知道他娘是被強迫的,生下他後就自殺了。他同一群同齡人自小就生活在暗衛營中,學暗殺,做任務,訓練,殺人,每日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
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恨過父母,只是,在他的內心深處,總也希望能像普通孩童那般有人能愛他,那個時候,他總會幻想著,要是母親能活著就好了,他也不至於成為孤兒,被抓到暗衛營培養成暗衛......
“男兒有淚不輕彈嘛!”女孩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以後我罩著你!來我府上幹活,我家有好用傭人侍衛的,肯定不會少你的吃食。那個什麼暗殺的,就別幹了!”
“真的可以嗎?”男孩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那是自然!”
女孩話剛說完,便聽到院子外有一個少年的聲音,清亮雄厚,“李裹兒!你給我出來!”
“完蛋啦,我哥來了。”女孩嚇得趕緊站起身來,解下自己的披風給他披上後,朝著屋外跑,最後還回頭看了流光一眼,“明日廬陵王府招家丁,別忘了來哦!”
“嗯。”流光點了點頭,隨即便看著女孩跑出了院子。
這個女孩就是廬陵王的郡主嗎?
他又想起剛才她對自己做的那個親密的舉動,忍不住紅了臉頰。
不多時,暗衛營的師傅總算來了,看見他一副女人打扮,頭上竟插著女人的簪子,身上披著女人的披風,這打扮不由得他皺眉,“廿十一,吃虧了沒?”
“沒。”流光想起郡主給他取的名字,不禁對廿十一這個代號有些排斥,“師傅,以後能喚我流光嗎?”
“流光?”師傅詫異的看向走遠的小女孩,開口道,“她給你取的嗎?”
“嗯。”流光點了點頭。
“名字可以留下,但是你們身份有別,以後不要見了……”師傅頓了頓,又道,“你是奴隸,也是宮裡培養的殺人刀,除非死的那天,否則絕對脫離不了組織,你知道嗎?”
流光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他的腦海裡不停閃現女孩的樣貌,那樣純淨,美好,那樣溫柔,彷彿一塊純潔的璞玉一般,讓人移不開視線。
不過他不配,就連當她的家丁都不配。
“師傅,我知道了。”流光低垂著頭應了一聲。。
師傅見他態度恭敬,也不再說什麼,只囑咐道,“走吧,那畜生我幫你殺了,該回去交任務了。”
流光戀戀不捨的看向女孩離開的方向,呢喃道:對不起,要失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