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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小姑子

“真是個惡女人。”

月清轉過頭看向司妍。她款擺纖腰,有意無意露出風流韻味,勾引天底下的男人。她的心是烏黑的,雖然月清沒有心,但她知道司妍的心一定是烏黑的,她對蕭玉這麼壞,心怎麼會不黑呢?

月清蹲身把碎牛奶瓶一片片撈出來,打算再去買,可身上沒錢了,管錢的人不可能給她,於是她就走到街上問路人要三塊銀元。

路人把她帶到暗巷裡,臭哄哄的角落蛇鼠一堆。那人說只要她肯點頭就給她三塊銀元,月清照做了。

事後,那人穿起衣裳扔來一塊銀元。

不是說好三塊嗎?月清拉著他不讓他走,那人很嫌棄地哼笑說:“你伺候的不好,磨得我都疼了,一塊銀元已經是看得起你。”

“三塊,買牛奶要三塊。”月清依然不放手,那人瞪出眼珠甩手給她一個巴掌揚長而去。

“牛奶要三塊銀元。”月清咕噥,她撲過去抓住那人的頭用力擰。“咯嗒”一聲,那人腦袋從前轉到後,兩隻眼珠瞪得老大,看著眼前的女人,他怪異地站了小會兒,一下子癱倒在地。

魂魄離體的剎那,月清張開嘴,把它吃了下去。

月清摸出那的錢袋子,裡面有好多銀元,她就取出兩枚捏在手裡,隨手把錢袋扔在地上,然後去幫蕭玉買牛奶。

與此同時,蕭玉正在客棧裡看著林業昌與司妍談話。這林業昌已經白吃白住十幾天,還不肯去投胎,他整天在客裡踱來踱去,心心念念著他沒能完成的任務,一見到司妍就纏上去,要她幫忙。

這姓林的眼光還真是差,怎麼看司妍都不是好說話的人,他卻能與她說上半天,灌輸他的理想與愛國心。

“掌櫃,如今他們瘋狂地殘/害我等愛國人士,無情地鎮壓我們合理訴求!頭可斷、血可流,但是祖國江山不能葬送!你知道嗎?那些洋鬼子瓜分我們土地,清政府簽下喪權辱國的條約,百姓在自己的家鄉卻倍受外人欺凌!”

司妍喝口茶,點點頭。

林業昌見到她有反應更加激動,右手握拳擺上心口,大聲朗誦:“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

“好了,別唸了,直說你想要做什麼。”

司妍似受不了他的豪邁,不得已才開了口。

林業昌一聽連忙收聲,小跑到她面前蹲身道:“那本藍冊子!我之後仔細想了想,那本冊子應該救亡社的名單,裡面有很多機要人物,如果落在敵人手裡全都完了!對了……還有裡面有張地圖,雖然我看不懂,但我知道一定是很重要的資訊。陳先生已經叛變,必須得找到他,問出本藍冊子的下落,把它拿回來送到北平去!我知道北平有個人定是信得過!”

“我得去哪裡找這位陳先生,連他長什麼樣我都不知道。”

“我知道!”林業昌很興奮地點頭。“我聽陶師兄說過,陳先生在郵局裡工作。這陳先生長得矮矮胖胖的,穿灰色長衫,留著一字胡,大約四五十歲的年紀,嘴邊還有粒痣。”

“哈……說得真詳細,你乾脆說是個男人豈不更容易?”

白鸚哥插話進來,說得林業昌臉一陣紅一陣青。林業昌絞盡腦汁找線索,突然他想起自己死時有人說“先生”,醍醐灌頂。

“對了,是宋紹勳!”林業昌猛拍桌子。“我聽見有人說‘先生’心領了,在這裡最出名的就是宋紹勳,宋先生!除了他不會有第二個人,這線索應該就在他身上!宋紹勳看起來是正經商人,其實是賣煙土的,與法國人、日本人都有關係。他與金哥、沈公子被稱為上海三王。”

金哥司妍是知道的,而且與他見過面,但沈公子倒是沒聽說過,問起,林業昌說:“沈公子是馮大帥的親侄子,在江浙一帶極有名氣,真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家都叫他沈公子,人很霸道。”

說著,林業昌話鋒一轉:“沈公子壞不過宋紹勳,你別看宋紹勳笑眯眯的,他可是吃從不吐骨的笑面虎!我竟然會死在他手裡,不行!我做鬼也不能放過他!”

林業昌越說越來氣,乾脆直衝客棧大門,要回凡間為自己報仇,誰料這門外罩著張蜘蛛絲似的大網,他一碰就像被雷擊中了,“嘭”地彈飛出去,狠摔在司妍腳底下。

“哎喲,疼死我了!!”林業昌躺在地上哼哼,剛才觸網的手焦黑如炭。他捂著受傷的手,可憐兮兮地看向司妍,懇求道:“司掌櫃,千萬不能讓宋紹勳拿到名冊,他與帝國主義者有勾結,我可不想看到更多同胞死於他手裡!”

司妍不聲不響,只顧著喝茶。她不愛插手人界之事,特別是找東西之類。

林業昌見她不肯答應,打了幾個滾,直滾到她腳下,半跪在地磕三個頭。

“若是掌櫃肯出援手,我願意在這裡做牛做馬。”

“客棧不缺人。”

“那我願意……只要你叫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林業昌豁出去了,他曾經在本書上看到人與魔鬼做交易,眼下就是書中重演,林業昌真不知自己的結果會如何,語氣堅定同時內心也是忐忑的。

司妍眼睛一瞟,略有不屑。“我不稀罕。”

林業昌頓時鬱悶了,連眉毛都耷拉下來。司妍話鋒一轉:“不過呢……我可以幫你找,找到藍冊之後,你就立馬滾蛋。”

說著,司妍起身。

林業昌緩過神後,嘴直咧到後腦袋,他又磕首又是道謝,而後拿來抹布擦起桌。

“掌櫃我不會讓你白幫忙的,我替你擦桌拖地……掌櫃,您瞧我擦得乾不乾淨!”

司妍翻個白眼,若不是嫌他話多,她可不想惹這麻煩,再者客棧裡有個規矩,只有客人想走才能走,否則趕也趕不了。這林業昌死乞白賴,也不知道吃他們多久。

“找東西多麻煩,乾脆把這愣頭青封在牆裡好了。”

白鸚哥出了個主意。司妍不屑於他,冷冷地扔句話:“你先管好你那相好,再來同我講。”

白鸚哥一聽立馬噤聲,灰溜溜地飛走了。

上海灘郵局很多,姓陳的男人更多。林業昌所說的陳先生就是個普通人,一抓一大把的。司妍一籌莫展,沒想這位陳先生自己“找”上門了。尚賢坊旁邊的巷子裡發現具男屍,身上錢都被搶光,腦袋還被擰折了。他大約四五十歲的年紀,矮矮胖胖,留著一字胡,嘴邊還有粒痣,據說是在東門郵局裡工作。

天底下的事有時候就是這麼巧,這就是所謂的“天意”。

法租界的巡捕為弄堂裡的命案挨家挨戶詢問,問到司妍家裡,月清很惶惑地搖起頭,嚅囁道:“我不知……沒見過……”

她話都說得不利索,巡捕以為是心虛,兩眼瞪老大,拿警棍往門上敲好幾下。

“說老實話!”

月清斯斯艾艾說不清,司妍又極冷漠。就在這個時候,嗒嗒嗒的高跟鞋聲從二樓直衝到門前,順便捎來股嗆人的香脂味。

是菲兒,蕭玉的相好,差一點司妍就忘記這號人物了,眼下看到後她又忍不住朝白鸚哥瞪了眼。

菲兒甩著小手絹,嗲聲道:“哎呀,是巡捕呀,聽說那裡死人了?這頭被擰到後面,哎呀,老嚇人的。”

她喧賓奪主,不過半天功夫,倒成了這家女主人。

司妍倚上灶門,兩手環在胸前不聲不響地盯著。菲兒嘰嘰喳喳的,邊說話邊晃著那頭大卷發,正好她換了身綠旗袍,乍看過去猶如棵搖擺的花菜,也不知蕭玉當初是怎麼看上她的。

巡捕探頭暗掃了眼,見房裡全是女人,便馬馬虎虎地拿出冊子記錄。

“下午三四點的時候,你們在做什麼?”

菲兒忙插嘴說:“洗衣做飯呀。”

“有沒有看到陌生人經過?”

菲兒捂嘴偷笑:“忙的時候怎麼看得到呀。”

巡捕了了草草地寫了幾個字,收起紙筆向身後幾個小巡捕擺手道:“下一家看看。”

話音剛落,菲兒就殷勤地送他們走了,臨了還不忘說句:“有空來喝茶呀。”

她的聲音又響又尖,整條弄堂都聽見了,對面的王家姆媽還特意拔長脖子朝她猛瞅。

“哎呀,我是新搬來的,我是這家男人的未婚妻。”

菲兒送走巡捕又和王家姆媽招呼起來,幾句話一聊,兩人越談越開,連家裡幾個孩子,怎麼醃臘年貨都說上了,最後還約好晚上打場麻將。

司妍的清淨就被這個女人攪和成一潭渾水,水裡還帶著玫瑰香味的脂膏,黏稠而且香臭難辨。

司妍把門關上了,聽不到菲兒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她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美好了,只可惜沒過多久,“呯呯呯”地敲門聲震耳欲聾,月清開啟門,菲兒便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哎呀,我沒鑰匙。小姑子,你別忘了幫我配把鑰匙。對了,蕭玉什麼時候回來呀?”

菲兒真把自己當女主人了,還敢對司妍呼三喝四的。司妍瞥她半眼,轉身上樓去,不管菲兒說什麼,她都沒再搭理。

今時不同往日,以前家大院落大,多個人也沒什麼,如今豆乾兒大小的一塊地方,要擠五個人,司妍就覺得煩了,為了教訓破鳥,多住個愛管閒事的外人,這不是在找罪受?

司妍開始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