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往村外的方向走,他們要去找那個長得像周天安的人。
走到被攔車的位置,那個人果然在那裡。
看見有人過來,那個人只是抬眼看了看就垂下頭,他們沒有聽他的直接走,現在再出來也來不及了。
陶葦不想抬頭看著他們,不想目送著他們踏上死路。
誰知道那兩人竟然停在他面前了。
遙嶼面色複雜的看著坐在地上的人,昨天是真的沒看出來,這人竟然是一隻野狐狸。
不對,遙嶼仔細看了之後否定了剛才的想法,不是他是,而是,他被一隻野狐狸附身了。
陶葦往旁邊讓了讓,那兩人又到了他前面。
陶葦皺眉,又往旁邊讓了讓,誰知道那兩人又到了他面前。
陶葦深吸一口氣,猛的抬頭道:“看不見這兒有人嗎?!要坐的話自己找地兒,要出村的話往左...”
陶葦在看見右邊那個人的時候聲音戛然而止,即使先有了心理準備,但是面對他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往後縮了縮。
陶葦在心裡罵了句髒話,沒事兒長那麼兇幹嘛。
江堤奇怪的看著他,還真是奇怪,他今天對這人又沒了那種討厭的感覺。
江堤牽起嘴角,眼睛微微彎了一下,他這個樣子顯得最和善了,他問:“請問你認識周天安嗎?”
陶葦一臉懵,“周天安?那是誰?”
江堤一直盯著他,他臉上的茫然不像作假,所以只是碰巧長得像?
江堤還想問他為什麼要讓他們趕緊走,但是他還沒問,就聽到遙嶼出聲問:“你和陶蘆什麼關係?”
“誰?”江堤偏頭問他:“你剛說了陶蘆嗎?”
遙嶼:“我問的就是他和陶蘆的關係。”
江堤表情崩了,“他和陶蘆會有關係?不可能吧。”
陶蘆長得矮小,還可愛,很讓人有保護欲,但是眼前這人,原諒他的不禮貌,在他的眼裡,這人長得不及陶蘆的三分之一。
但是遙嶼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的這麼問。
眼前的人突然像炸毛一樣竄了起來,激動道:“你認識我哥?!”
江堤:“?!”
還真有關係?江堤痛苦的閉上眼,他不太想相信。
江堤試探的問道:“你哥也叫陶蘆?是陶瓷的陶,蘆葦的蘆,但是很可愛,頭髮有點兒卷,眼角下還有顆小痣,嗎?”
“而且他長得還沒我高!”陶葦聽他描述完更激動了,“你們真的認識我哥!”
江堤:“你,親哥?”
陶葦大力點頭,“親哥!我找了他好久了!”
看他感覺要哭出來了,江堤和遙嶼實在不知道怎麼安慰,齊齊退後一步,但是這個說陶蘆是他哥的人突然坐到地上,伸著兩條腿,兩隻手緊緊抱住他們一人一條腿。
江堤無奈的動了動被他抱住的那隻腿,然後就被抱得更緊了。
他還沒搞明白呢,他從來沒聽陶蘆說自己有家人,哦,不,是有的,他口中的父母是離世了,然後給他留了套老房子,他現在打算把那房子賣了。
但是他沒聽陶蘆說過自己有弟弟。
怎麼出來一趟,還給陶蘆找了個弟弟,這弟弟看著...江堤垂頭看著他的樣子,反正一言難盡。
江堤又抬頭看著遙嶼,遙嶼能那麼問他,肯定知道什麼。
遙嶼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抱著他們腿的人,只是看它的原型和陶蘆的原型很像才有那麼一問,沒想到他們還真有關係。
江堤:“遙嶼。”
遙嶼:“嗯?”
遙嶼正笑著聽他嚎呢,就聽到江堤喊他,抬眼時笑意還沒散,江堤不能否認自己被他帥到了,遙嶼這副裝扮是真的好看。
但是...江堤收斂神色,淡淡出聲問道:“他和陶蘆沒有任何相像的地方,你為什麼會認為他和陶蘆有關係?你恢復了?”
遙嶼笑意一頓,心裡一萬頭動物飄過,他怎麼就忘了江堤還不知道陶蘆是妖這事兒。
那咋辦?
“在慢慢恢復了。”遙嶼只答了最後一個問題,想把前面的糊弄過去。
江堤:“嗯。”
江堤應聲後,這一方天地除了哭嚎聲再也沒有其他聲音,遙嶼即使閉著眼也能感受到江堤無聲的譴責。
也不是遙嶼不想說,他是不知道該怎麼說,那陶蘆是江堤唯一的朋友,他們關係看起來很好,如果他知道陶蘆一直騙他...
但是他不想騙江堤。
遙嶼拍了拍陶蘆弟弟的手臂,“先停會兒。”
陶葦停了下來。
“手鬆開。”
腿上一鬆,遙嶼把他拖開了一點,然後拉著江堤坐在陶蘆弟弟剛才坐的位置上。
遙嶼一臉嚴肅,“我跟你講。”
江堤點頭,“嗯,你講。”
遙嶼:“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吧?”
江堤:“記得。”
那個時候他還以為遙嶼也是那些東西,還對他很防備,後來,還知道他救了陶蘆,對他之前的防備有些愧疚,之後他還拿了一個短路的手電,還騎了小電驢,那雙長腿放在上面顯得有些滑稽。
江堤想到這裡覺得有點兒不對,“你當時手機有電,都可以掃小電驢,為什麼還要用手電筒?”
問完之後江堤就發覺自己問錯了,遙嶼可以看得見的,還用什麼手電筒?那是為了裝得像人類,連這些大部分人注意不到的細節他們也要注意嗎?
察覺到江堤眼神的變化,遙嶼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憐憫的看著自己,但是他覺得自己應該解釋一下,“那手電是遇見你之前在那小區垃圾桶上撿的,我當時只是看你們在,臨時利用一下,那手電現在都不知道掉哪兒了。”
撿的?
江堤整個人都不好了,“你回去找找你的房間那些地方,找到就扔了。”
遙嶼小聲維護那隻手電筒,“當時它在垃圾桶上一閃一閃的,怪顯眼的,我就拿走了。”
轉了身又蹭過來抱著他們腿的陶葦小聲提醒道:“你們說跑題了。”
他支起耳朵聽了好一會兒,這倆的話題越走越偏,他想聽後續,就不得不自己把話題拉回正軌。
“謝謝。”江堤抬頭感謝他,及時剎住越來越遠的話題。
江堤嘆了口氣,他倆說話真的太容易跑偏了。
陶葦又說:“我叫陶葦。”
“嗯,知道了。”江堤敷衍了他一句。
“當時我就說了一句,‘這麼弱,就別來人間扎堆了,勉強維持只會短命。’”遙嶼把話題拉了回來。
“我記得這句話,但是我不知道你在和誰說。”江堤回想當時的情景,“所以你這句話是對陶蘆說的?”
“對,當時我就看出來了,陶蘆...”遙嶼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不該說了。
“陶蘆是妖。”江堤接上他的話。
其實他在陶蘆面前提起遙嶼名字的時候,陶蘆的反應就不對,他認識遙嶼,而且,感覺他的態度是又敬又怕,知道遙嶼的身份後他態度的轉變,又贊成他進研究所,江堤那個時候就知道他大概不簡單。
畢竟沒有人...二十多年都是一個樣子。
大概陶蘆自己也不記得,江堤小時候是見過陶蘆一次的,那次陶蘆給了他一顆糖,很酸,也是他過目不忘,所以一直記得他。
再見是十八歲,陶蘆還是當初的樣子,說他也是十八歲,但是在工作了,想和他做朋友,江堤因為自身的原因,沒有答應,誰知道陶蘆開始死纏爛打,一直待在他身邊,因為和陶蘆待在一起,他的運氣好像變好了一些,所以江堤就試著接納他了,之後他們真的變成了真的朋友。
遙嶼有些驚訝,“你知道?”
“大概知道。”江堤笑了一聲,“畢竟沒有人,從十八歲到二十五歲,一點兒都沒長高。”
就這麼草率的原因?遙嶼不信,但他也沒有多問,畢竟江堤知道的話他也沒什麼其他可說的了。
江堤從剛才遙嶼的話中挑出一句問:“你說勉強維持只會短命是什麼意思?”
遙嶼指著抱著他們腿的陶葦道:“就像它一樣,先是會維持不了人形,之後生命會慢慢的消逝。”
江堤看著陶葦:“你的意思是,陶葦變成了本體,但他為什麼現在是人形?那這是他的身體嗎?還是說,妖是可以附身的?”
江堤在那一瞬間想到了妲己,她就不被附身了嗎?
想到妲己,江堤又想問問她是不是真的狐妖,但是...為了話題不跑偏!江堤剋制住了。
遙嶼又道:“我只是拿陶葦舉個例子,他不一定是變成了本體,可能他本來就沒有修成人形。”
陶葦聽著表情有點兒臭,但是他無法反駁,他就是沒有人形。
遙嶼接著道:“可以附身,這是基本術法,只是一般不太用就是了。”
江堤:“為什麼?”
這次還沒等到遙嶼答,陶葦就先搶答了。
“因為附身活人極廢妖力,還會折損壽元。”
江堤其實很想把注意力放到其他詞語上,但是那兩個字真的太顯眼了。
“活人?那你附身的是?”
江堤努力不去想那種可能性,但是他身體已經僵住了。
陶葦顯然也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怕被踹開,趕忙說道:“我附身的不是死人!”
“但是快要死了。”陶葦含糊的說:“如果不是我附身,他就已經死了。”
遙嶼道:“你附身的這個人應該和周天安有關係,你是在哪兒發現他的?”
“就在進村拐彎那懸崖邊,他應該是自己下去的,但是走到半路,滑下去了,摔得半死不死的,就是兩個月前,我剛好路過,就想著我沒有人形,他現在靠自己也動不了,我借用他的身體,幫他吊著一條命也是合情合理的交易。”
懸崖邊,還是拐彎那裡,不就是周天安出事的地方嗎?他去幹嘛?找周天安的屍體嗎?周天安的屍體是被警察帶上來的,這事兒報道上就有。
江堤:“你是兩個月前的幾號發現他的?”
陶葦想也不想的答,“十三號。”
再到下個月十三號就是三個月了,這個人也該恢復得差不多了,他也該走了。
十三號?江堤回想了報紙上記載的時間道:“報道是十四號的報道,但是人是十二號死的,因為那輛貨車出現得蹊蹺,這裡網路也不發達,所以報道延後了兩天發出來。”
“十三號,屍體應該已經打撈起來了,如果不是為了周天安,這個人下去幹什麼?”
江堤開始冥思苦想。
遙嶼問陶葦,“你把這個認成交易,他知道嗎?”
遙嶼的本意是覺得這具身體的主人是不知道,那陶葦就得儘早離開,沒有經過同意的附身,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消耗妖力是小事,折損壽元才是重中之重。
但是誰承想陶葦點頭了。
“他知道。”陶葦說:“當時他還沒有昏迷,我就直接問了,他說行,但是有條件,就是我要在這個村裡幫他阻攔一些人進去,只用阻攔,但是如果有人不聽,那就不管。”
“昨天是不是就是他?”江堤問道。
昨天他對陶葦的感覺很不好,但是今天就變了,這不太符合他的常理。
“是。”陶葦不好意思的說:“這畢竟是他的身體,而且我很懶,所以我們都是一人一天的來。”
遙嶼:“你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嗎?”
陶葦搖搖頭,“我不知道,只是用了他的身體,我就幫他做點兒事,但是第一天他這麼做的時候很多人都來勸阻他,那個時候他身體裡是我,我當然不可能被勸走,然後那些人圍了一會兒就再也沒來過了。”
江堤:“一次都沒來過?你們就每天早上到這裡,晚上又回家嗎?沒有人來勸說,也沒人來阻攔?”
“沒有。”陶葦否定得很快。
江堤和遙嶼安靜下來,江堤抿著唇,腦子裡一團亂麻,他想不通了。
這個村子裡有妖,那些妖和村民勾結,讓這裡與世隔絕,他們最開始推測妖族的目的是為了讓人類騙人進來獻祭,那陶葦在村口阻攔別人進村,他們是不會聽,但是總有人在村口看見他這副做派就真的不會進,這樣的影響雖然很小,但是萬一會成為隱患呢?
這就像是鞋子裡進了一塊很小很小的石子兒,它小到幾乎不可見,但是在鞋子裡它的存在感異常強烈,真的有人忍得住不把它抖出來嗎?
好吧,也可能有,江堤想著想著竟然自己說服了自己,他趕忙把這些思緒搖出去。
迴歸正題。
到現在兩個多月了,都沒有人來管陶葦做的這些事兒,感覺這裡面的妖並不關心外面的人進不進村,反倒是村裡的人,很想讓外面的人來買水果,但是他們也只是,圍著陶葦勸說了一次,就也沒管了,這和他們的推測結論有些相悖,江堤想不明白,他看向遙嶼,遙嶼也沒說話,他也在想所掌握的資訊。
不過他想的和江堤的不一樣,他想的是,陶葦附身的這個人,為什麼去懸崖底下?周天安死在那裡,他也要下去,不可能是緬懷周天安去世的地方吧?
大概有一個可能,就是他想驗證,周天安的死是真的意外,還是和他們這些合作的妖乾的。
那他應該是發現了什麼異常,所以才同意陶葦的附身,他得回來,回來好歹能幫著去世的周天安做點兒什麼。
為什麼呢?為了消除一點兒心中的愧疚嗎?
遙嶼:“村裡那些妖在哪兒?”
陶葦揚了揚下巴,“就在前面那塊空地上。”
遙嶼眯了眯眼睛,“他們領地意識極強,你怎麼還能在他們的領地裡待這麼久?”
“它們想趕我走的,但是我和我哥的運氣可不是一般的好,它們可趕不走我。”說到這裡陶葦腰桿都挺直了些,他們的運氣可不是開玩笑的,雖說沒有法力加成,也不能讓它成人形,但是他餓了會遇到吃的,不想走了會遇到代步工具,遇到危險也能因為各種理由化險為夷的。
江堤:“那你知道那個招待所裡有什麼嗎?”
陶葦耷拉著神色,有些沮喪道:“那裡我來了這麼久都沒搞明白,我唯一知道的就是那裡很安全,我根本進不去,連門邊都踏足不了。”
陶葦說完就突然放開他們,然後往後竄了好遠,一臉厭煩的看著他們。
遙嶼和江堤偏頭,果不其然有人來了,是周來。
遙嶼沒有管他,而是抓緊時間對著藤七說:“去找這裡的土地查生平冊,查查有多少人是死在那條路上的,或者不是死,是在那條路上失蹤的,還要他們水果的銷路,是從誰手裡賣出去的,另外,查周天安家的族譜,看看這倆什麼關係,周天安應該是這個村的人。”
遙嶼說完看著周來還沒走過來,就湊到江堤身邊說:“你今天晚上跟車出去,就說要拿尾款來,我留在這兒,陶葦跟你一起走。”
沒等江堤說什麼,周來已經到了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