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遙嶼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清明，之前在地府睡了這麼久他是真的睡不著，裝到現在也是不容易。

現在夜深人靜，也沒人看著他們，他要出去看看。

村裡的夜晚很黑，房間裡只有一些外面太陽能燈透進來的白光，光線不強，但是遙嶼能看清楚整個房間，他在慢慢恢復了。

遙嶼輕輕掀開被子，剛要下床就覺得被子被拉了一下。

遙嶼不可置信的轉頭，正對上江堤在昏暗中顯得有些亮的眼睛。

遙嶼趕緊豎起食指放放在嘴唇中間，示意江堤先別說話，然後在他倆中間的被子裡摸索了一會兒，把藤七的一半本體摸了出來。

遙嶼拿棒子敲了床鋪兩下，棒子猛的亮了一下，像是在表達它的不滿，遙嶼又敲了一下，棒子就開始淺淺的發光。

懸崖邊的藤七確實很不滿，大半夜的，他是可以熬，但是打在分身痛在本身這個事情遙嶼知不知道？

何況那還是他的一半本體，本體被拿去捶床，藤七感覺自己也被遙嶼掄起來錘了兩下。

“可以說話了。”遙嶼出聲道。

遙嶼很好奇，“你是沒睡著還是剛醒了？”

遙嶼真的疑惑，他明明感覺到江堤已經睡了，也沒有醒過來的跡象，怎麼就突然醒了？

江堤：“我一直沒睡著。”

遙嶼：“？”

他不可能感覺錯的，所以江堤瞞過了那些東西，還騙到了他。

江堤爬起來，“我睡不著，之前睡得太久了，但是看你睡著了我也不好意思找你說話，這兒手機也沒訊號，所以我就只能一直躺著，然後實在太無聊，就慢慢的跟著你的呼吸調節自己的呼吸，可能就讓你誤以為我睡著了。”

遙嶼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可能，他不可能感覺錯，江堤偽裝得覺得比他好，不然他肯定感覺得出來。

但是為什麼呢？江堤受過傷後就更不像一個普通人了？

遙嶼坐在床邊沉默了好一會兒，江堤就在床上盤腿坐著看著他。

遙嶼穿好鞋子下床，轉身對著江堤認真道：“你很厲害。”

“謝謝。”但江堤不覺得自己厲害。

要是他厲害，也不至於幫不上他們的忙，還要他們替自己擋傷害，還要興師動眾的治傷。

江堤看著小聲問：“你要去哪兒？”

“我要出去看看，你想去嗎？”本來遙嶼沒打算喊他，誰知道江堤自己醒了。

兩人拿了外套就偷摸著出門去了。

大堂裡安安靜靜的，出門的時候遙嶼條件反射的環視了周圍一眼，沒什麼奇怪的東西，也沒什麼奇怪的聲音。

江堤抱著木棍跟在他身後，看見他的動作也往四處望，“你在看什麼？”

遙嶼：“看有沒有什麼現代的感應裝置。”

江堤：“沒有啊，我們白天來的時候就沒什麼歡迎光臨的聲音，這種地方應該不會安那些東西，但是可能有攝像頭。”

遙嶼：“是有攝像頭。”

攝像頭就在他們頭頂，但是沒有運作。

“你怕有聲音會把那個周老吵醒嗎？”江堤問道，那個周老就住在一樓，老年人覺淺，有點兒響動可能就醒了。

“嗯。”遙嶼摸了摸鼻子。

總不能說自己已經被藤七反覆修好的那隻招財貓弄得條件反射了吧。

不能，有點兒丟臉。

門前有個太陽能燈，出門了拐彎的路上還安了一個，他們房間的燈光就是這裡透進去的。

江堤在燈下站著，遙嶼也沒說話，這村子裡處處透著詭異，外面又黑，他們也不能用燈，只能摸黑走，自己現在修為還沒恢復，不能保證萬無一失，江堤跟著出去不太安全。

但是讓江堤回去這話他也說不出來，因為江堤應該也想去。

江堤突然指著前面小聲問：“遙嶼你看那兒，前面那小兩層那下面，是不是周來？”

遙嶼望過去，確實是周來，所以那是周來的家？那他為什麼半夜鬼鬼祟祟的出來，還連個燈都不帶？

?不對!遙嶼震驚的偏頭看著江堤。

“你看得見？!”

那小兩層來的時候他們都看見了，裝修看著就比招待所好點兒，比其他的建築還是比不過的。

那裡離他們至少也有五百米遠，燈光照射範圍沒那麼大，這會兒有星星有月亮，是能看清小兩層大致的輪廓的。

但是江堤還能看清楚人？除了江堤是自己看見的，遙嶼想不出還有其他什麼方式能讓江堤知道那裡有個人影，還能看清楚他是周來。

“能啊。”江堤點頭，“重明的瞳孔還在我眼睛裡，我請舅舅把它隱藏起來了。”

遙嶼：“!”

遙嶼連忙問道：“你眼睛沒什麼不舒服吧？”

江堤眨了眨眼睛，“沒有不舒服。”

“沒有就好。”遙嶼鬆了一口氣，這事兒追溯到最開始還是他搞出來的。

遙嶼正巧不知道去哪裡，現在看見周來，剛好可以讓他帶路。

遙嶼拍拍棍子，江堤表示瞭解，小聲對木棍說：“藤七，別讓別人發現我們哈。”

周來關了門往前走，遙嶼和江堤對視一眼，一齊跟了上去。

周來一路腳步飛快，遙嶼和江堤腿長，跟著也不費力，就是周來走去的方向越來越眼熟，他們白天才走過一次，白天的時候周來就是領著他們走的這條路到的招待所。

周來在那片空地上停住，就停在他們開來的那輛貨車前。

江堤和遙嶼找了座離得最近的房屋遮掩。

空地上不只周來一個人，還有將近二十幾個人也在那兒站著。

幾人小聲交談了一會兒，接著就分散在貨車一邊，一齊開始推車。

他們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但是那大貨車再一點點的移動，最後完全露出了那塊被擋住的牌子。

牌子一露出來，幾人就停手了，他們看著牌子的目光有些害怕，也沒多做停留，像逃似的離開這裡。

周來朝著他們這個方向過來，遙嶼和江堤縮排了陰影裡，看著周來走遠後他們走出來看著那塊牌子。

江堤小聲問：“這牌子到底是什麼東西？”

遙嶼搖頭，“不清楚，我現在看不出來。”

下午來的時候江堤就不喜歡這塊牌子，遙嶼就特意把它擋了，誰知道這牌子還真有問題。

江堤：“要過去看看嗎？”

遙嶼還沒說話，木棍突然劇烈的亮了一下，江堤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被閃到了眼睛。

“藤七在幹嘛？”江堤緊緊閉著眼睛緩解不適，感覺還能看到剛才那一霎刺眼的白光。

“他不讓我們過去...”遙嶼真的服氣，藤七什麼方式不行，非要發光來提醒？

藤七剛才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害怕他們過去看有點兒著急，但是現在反應過來還是有點兒暢快，他竟然在無意中報復回去了。

那裡真的不能去，他現在的能力有限，馬上就要力竭了，他感覺那裡很危險，保不齊會出什麼事。藤七又亮了兩下，催促他們趕緊離開。

遙嶼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拉著江堤就走了。

在他們離開之後不久，那塊牌子就開始往外冒黑氣，黑氣一絲絲的溢位來，慢慢覆蓋住整個村子，從門窗的縫隙進入每一戶人家。

黑氣到招待所時遙嶼和江堤已經進了他們的房間。

黑氣在招待所周圍徘徊了一會兒，一直都進不去，最後像洩氣的似的將這個招待所包圍起來。

第二天早上天剛亮，周來就來敲門了。

遙嶼大聲回了一句起了，周來就沒再敲了

“兩位快起來吃早飯，別等會兒放冷了!”周來高聲說。

遙嶼：“好。”

遙嶼聽見他的下樓聲，伸手把江堤矇頭的被子扯了下來，“快起床了。”

等兩人收拾好也才過十分鐘，周來把早餐遞給他們，“這是自己家裡做的，將就著吃。”

“謝謝。”遙嶼把盒子裡的粥端出來，還有包子鹹菜。

遙嶼咬了一口包子，就著鹹菜喝了一口粥，吃了下去才拿了一個包子給江堤。

看江堤開始吃了，遙嶼就轉頭去問周來，“謝了，還給我們帶早飯，但是昨晚上你怎麼沒來拿食盒，我沒你的聯絡方式，等了你好一會兒，還來門口看了，最後實在等不住就睡了。”

周來臉上浮現出帶著歉意的笑，“不好意思啊，我想著你們也累了，就沒來打擾你們，待會兒我一起拿走。”

遙嶼：“行，麻煩你了，昨晚上那菜，還有今天這早餐，待會兒一起算在那楊梅錢裡。”

周來沒接他的話，而是有些高興的問：“兩位是決定要買了？”

遙嶼微微挑眉，“你都這麼招待了，我們總不能直接就走吧。”

“好好好。”周來笑得開心得很，“那我一定讓兩位帶品質最好的楊梅回去!”

吃過飯後，周來也沒管食盒，直接帶著他倆往山上去。

一路過去幾乎都是人，那些人站在自家屋門口或者窗邊，直愣愣的看著他們，也沒什麼董動作，看著死氣沉沉的。

“看什麼看，回自己家裡去!”

周來吼了好幾聲，那些人才沒看他們了。

“他們不做事嗎？”遙嶼在其中看見好多年輕人，今天天氣大好，竟然還全部待在房間裡，有些房子還生了雜草。

一個人可以邋遢，但是一路走來，這裡是一整個村都是這樣，就很不正常。

“他們下午才開始做事。”周來含糊的答了一句，加快腳步帶著他們往前走。

這整個村裡，唯一沒有多少雜草的地方，就是那一座接一座的果山。

難道這裡的人，都是以水果為生，所以才過於重視這些果樹，而忽略自家房屋？

果子長得比其他地方好的原因到底是因為他們養得好，還是因為和妖族做了交易？

一路上山，周來都沒敢走在江堤身邊，這人看著白白淨淨好說話的樣子，實則身邊的溫度感覺能凍死人。

周來根本不敢湊過去，也不知道是怎麼惹了他不痛快，不過他也不太關心，只要帶上山，下了楊梅，把錢收了，那就沒他的事兒了。

一路上來的樹丫上都掛著沉甸甸的楊梅，有些看著已經熟透了，但是還掛在枝頭上，地上竟然一顆掉落的楊梅都沒有。

遙嶼沒打算問，江堤卻開口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這些楊梅已經熟成這樣了還不摘嗎？品質這麼好，掉在地上壞了豈不是太可惜了。”

“對啊，你看你們這長這麼好，好多都熟了，你們怎麼還不摘去賣？”遙嶼附和道，“而且，你們這兒不是盛產水果很多人來買嗎？我們在老遠的地方都聽到你們村水果是這十里八鄉最好的，怎麼你們這看著像沒賣出去的樣子，是隻有我們來買嗎？”

江堤不太高興的問：“你們這長這麼好怕不是打藥打多了吧？”

兩人一唱一和，成功的讓周來臉色沉了下來，周來揪起衣角擦了擦臉上的汗，堅決維護他們楊梅的品質，“我們這肯定是沒打藥的。”

至於為什麼長這麼好，周來也不知道，有些事情他是沒資格知道的。

為什麼沒人來這事兒他也想知道，往年這會兒樹上早就沒了楊梅了，現在這會兒楊梅都熟成這樣了都沒人來買，他們又沒有網路，這個小村子彷彿和外界隔絕開來了，他們根本聯絡不到外面，只有一些特別指定的人，每年都會跟著買楊梅的人出去，然後帶著一大摞錢回來，比開始講好的價錢多上很多，而且那些來過的人之後再也沒有來過。

他大致是知道不尋常的，但是找誰都問不出原因。

想起每晚做的夢，周來頭上的汗出得更多了，他擦汗的手微微發抖。

“也不多說了。”周來深吸一口氣，“兩位既然遠道而來買我們村子的楊梅，咱們價錢好商量，兩位也放心，咱們這兒的水果絕對沒有打藥，雖然在外面賣得貴，但是到我們這兒來買，價格還是比外面低的，你們也還有得賺，您二位看看，如果想要，咱們就商量價錢，我也好讓人來下楊梅。”

言下之意，不買就別浪費時間了，但是這話周來對著面前兩個人說不出來。

遙嶼像是這時才想起了自己的形象，他嗤笑一聲，整個人都張狂起來。

“你也不用這樣，我哥倆就是來進個貨，自由自在慣了可受不得氣，你也別催，我得問問我江哥的意思。”遙嶼看向江堤，“江哥，你看這楊梅，你看上了嗎？”

江堤笑笑，眼底沒什麼神色的看向周來，“五塊一斤。”

“五塊?!”周來一時沒控制住語氣。

他們從來沒賣過這麼低的價格!

遙嶼像個保鏢一樣站在江堤身後，他知道江堤敢出這麼低的價格的有原因的。

果不其然，江堤用挑剔的目光看了那些楊梅一眼接著說：“你們這楊梅都熟透了，摘下來也不好儲存，一時轉不出手可就咋砸手裡了，五塊這價格已經算高了。”

周來有些惱，“熟透了又怎麼樣？你們要是不想買就別來這兒現眼，咱們村的楊梅往年運出去可以賣上十五二十一斤!你五塊就想買到？做夢呢？”

江堤和遙嶼對視一眼，周來還真是真心實意的要賣楊梅，所以他應該不是知情人。

遙嶼突然出聲問：“那些落在地上的楊梅去哪兒了？”

“我們的楊梅在摘下前一直在樹上，不會掉。”周來語氣不太好，這兩人真是欺人太甚。

一直在樹上？不會掉？還真有古怪。

遙嶼轉眼變了個語氣，“你要不再等兩天，我們走前聯絡了幾個兄弟，讓他們兩天後來這裡開車來裝貨，要不明天再下？”

周來有些著急，他一時拿不定主意，這個價錢真的太低了，但是這可能是今年是第一單，而且他不只買一車 還有幾個兄弟開車來...

周來權衡之後深吸了一口氣，扯出那副他慣用的笑容，“這樣，您二位再住一天，等著你們兄弟來，至於這價錢，實在是太低了點兒，往上再加加，八塊怎麼樣？”

“五塊一。”江堤語氣強硬，“不能再多了。”

周來臉上的笑意一僵，眼看著這事兒沒有轉圜的餘地，他也不能說死，只說：“你們先回招待所吧，這價格的事情我會去問的，只是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得大家都同意才行。”

遙嶼：“那就麻煩了。”

“您二位快回去，別亂走了，我先去找人商量了。”周來說完就轉身就下了山。

遙嶼和江堤慢慢的跟上，直到到了山腳，周來進了一棟房子，遙嶼和江堤則是去了和招待所完全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