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像江堤想的那樣,遙嶼慢慢運轉靈力,將其注入到江堤體內。
引毒就如抽絲剝繭那般,是個細緻的活兒。
遙嶼閉著眼,摒棄雜念,專心致志的一絲一絲的注入靈力去將那毒勾出來,還得注意不被那毒不被侵入自己體內。
不過清完了半張臉的毒,遙嶼額上就出了細細密密的汗。
孟識連站在一邊觀察了好一會兒,突然說道:“江堤好像不太對。”
遙嶼早就發現江堤不太對勁兒,但是不能停。
他抽出一絲精力去問:“這黃泉水,是能除盡一切汙穢邪祟?那包括被視為邪祟的人類嗎?”
聽他這一問,原攬和藤七都想起來了在州陽觀的事情,那時,江堤就是被道觀認定是邪祟了,被攔在道觀門外。
原已雖然沒經歷過那時候的事,但是聽遙嶼這麼一問也明白了。
如果這黃泉水...那江堤現在整個人泡在黃泉水裡,別毒沒祛完人就去了半條命。
“他暈了。”遙嶼突然說道,江堤現在的狀態他一清二楚,他剛才還能堅持,現在是徹底暈過去了。
之前怎麼就沒想起來這事兒呢?!
原已察覺到遙嶼心緒混亂,沉聲道:“凝神。”
只是江堤現在這個狀態,遙嶼心神靜不下去,不能讓江堤在水裡待得更久,那就要加快時間,而唯一加快時間的辦法,就是將所有的東西全部引進他的體內,而不是費時費力去抵禦它的進入。
原已猜到他想做什麼,安撫道:“還沒到那一步,別急。”
除了原已和孟識連,其他人面色都不太好。
原已不能去壓制遙嶼的心神,就只能先解決江堤的問題。
可如果江堤身為邪祟,又只能克邪祟的黃泉水來解毒,那在解完毒之前離開黃泉水不可能。
就只能,讓他在黃泉水中,保住命。
至於如何保住他的命,原已還真知道。
只是...那東西他就一朵,或許這世間也就那一朵。
這東西,最好是用在只剩下一口的時候,它不能起死回生,不能肉白骨,但能在即將踏入鬼門關時把人拉回來。
將它用在這裡其實有點兒大材小用,但原已還真想不出還有其他的什麼東西。
“你們先撐一會兒,我...”原已剛要抽手,亭子外就來了個陰差。
“孟大人,閻王爺讓我來給您送個東西。”
那陰差將東西呈上,孟識連線過來。
是一個巴掌大的盒子,盒子裡有一顆一看就是極上品的丹藥。
孟識連端詳了一會兒,他看不出有什麼功效。
“大人說什麼了?”
那名陰差拱手道:“閻王爺只說您知道該給誰吃。”
他知道該給誰吃?
孟識連看了一眼暈過去的江堤,這些長輩們還真是什麼都知道。
孟識連:“行了,多謝你送過來,你回去吧。”
“是。”
陰差轉身離開,孟識連拿著丹藥在原已面前晃了晃,“保命的這不就來了?”
原已笑了笑,對於他那獨品保住了的事情,他發自內心的高興。
“餵給他吧。”
孟識連捏住江堤的下巴,將丹藥扔進他的嘴裡,用法力將那丹藥運進了他的肚子裡。
原已看著餵給江堤,就偏頭對遙嶼說:“現在不擔心了吧?別分心了。”
“嗯。”遙嶼輕聲應道,又凝聚心神去專心引毒。
孟識連在亭子裡睡了好幾覺,又招人拿了好多吃的來,他親自拿著去喂他們,都到他們嘴邊了還是沒一個人吃。
沒人吃他就一個人吃,吃了睡,睡了吃,地府沒有時間變化,什麼時候都是這樣,他看著那大片已經看膩了的彼岸花,又打了個哈欠。
站在木桶邊的人啊個個臉色蒼白,遙嶼更甚,光看面色比那些鬼還像鬼,江堤倒是面色紅潤,臉上已經沒了那些東西。
黃泉水渾濁了好多,黃泉水吸附了這毒,至少也要半個月才會再次清澈回來。
孟識連翹著二郎腿坐在欄杆上,嘴裡還銜著一根狗尾巴草,二郎腿晃啊晃,晃啊晃,終於,那群人有了動靜。
孟識連往那邊一看,臉色一變,猛的站起身,從前方壓制住江堤的魂魄,將他的魂魄死死的壓在他的身體裡,咬著牙說:“遙嶼,你速度快點兒,他魂魄離體了!”
還好今天不是江堤的死期,不然現在他做的事情,已經可以下十八層地獄受罰了。
“你先壓著,遙嶼知道怎麼辦。”原已面色蒼白,他也有些吃力,毒素越來越多,而他的靈力越來越少。
阿經和藤七的情況也不比他好多少。
遙嶼也是,原本就受了傷,現在又強行運轉即將枯竭的靈力,這沒個大半年怕是修養不回來了。
遙嶼用力的抿起嘴唇,他能感覺到自己的丹田在細細密密的裂開,疼痛傳至四肢百骸,但他還是將自己身體沒個角落殘存的最後的靈力都搜刮出來聚集在手心裡,又一絲一絲的傳進江堤的心裡裡,隨著他的心意,去將那毒勾出來。
最嚴重的就是那四個牙齒咬的大洞裡面。
快了,還有三個,再堅持一會兒...
遙嶼嘴邊溢位血絲。
但是還有兩個...
再堅持..再堅持一會兒...還有一個。
直到將身體裡最後一絲靈力送入江堤體內,遙嶼徹底堅持不住,他手都沒伸回來就吐出一大口血,接著就倒在了江堤背上,昏迷不醒。
江堤身上的毒被清乾淨了,孟識連試著鬆手,他的魂魄也沒再離體,整個人軟綿綿的立著,被遙嶼一撞,像沒有支撐似的磕在浴桶邊上,也人事不省。
孟識連檢查了一下,沒什麼大事兒,就是待會兒可能會起一個包,只是他這額頭上...還真是一包未平一包又起。
原攬和藤七看著他倆都沒事,鬆了口氣,攙著一起順著木桶邊上滑了下去,靠在木桶邊就睡了過去。
原已也想不顧形象的坐在地上,但是...地上踩過的,髒。
孟識連知道他在想什麼,過去半攬著他走出了亭子。
“去哪兒?”原已閉著眼輕聲問。
孟識連:“帶你去我房間。”
“他們呢?”原已似是想轉頭看,只是力竭之後鬆懈下來就是止不住的睏意,他頭還沒轉過去就靠在了孟識連肩上睡著了。
孟識連輕聲說道:“我待會兒來帶他們回去,先帶你,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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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為什麼還不醒啊?”藤七趴在床邊,化出兩根藤條去輕輕碰他倆的鼻子。
江堤和遙嶼並排躺在床上,都呼吸平穩,沒什麼問題,就是醒不過來。
原攬從門外進來,藤七看見她來了,就收了藤條。
“怎麼還沒醒?”原攬看著床上躺的兩個人,這都一個月了。
“不知道啊。”藤七嘆了口氣。
那天他們睡過去之後,再醒來就是在床上了。
原已是最先醒的,之後就是原攬,一天後藤七也醒了,原已看他倆醒了也沒等著遙嶼,叮囑了幾句就回了天族,孟識連也跟著走了,走前還把他的房間騰出來,把遙嶼和江堤搬進了他的房間,搬到了他的床上。
原攬和藤七以為只要一兩天他們就會醒,誰知道都一個星期過去了還是沒醒,兩人商量了一下,藤七守著他們,原攬回了研究所,研究所的事情也不能再耽擱了,他們之中必須得有人回去。
原以為等不了多久,結果原攬換到藤七,藤七又換到原攬,今天已經是他們昏迷的第四個星期的第七天了。
這倆人還是沒醒。
“該你了。”原攬目送著藤七出去,要關門前突然想起一件事兒。
“江堤叔叔來找過我,我說江堤和遙嶼出去辦事了,早就離開地府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你不要說漏了讓他叔叔擔心。”
“行。”
藤七剛應下,原攬又說:“他叔叔身體裡有兩個魂,那個魂之前是被強留下的,一直躲著不敢出來,現在看著倒是沒了枷鎖,應該是被帝林舅舅默許了的,你看見了也別表現出來。”
藤七很驚訝,“一體兩魂?這是江堤叔叔把它留下的吧,他挺厲害啊,還被帝林舅舅默許了?那他死後...”
這要付出的代價有點兒大啊。
原攬:“他叔叔叫江陵安,聯合遙嶼之前打的那個電話,你也該知道他是誰了,他要強留誰,也瞞得住地府,他們江家幾輩人為地府做事,帝林舅舅網開一面也是情理之中,只是現在他已經不為地府做事情了。”
藤七當然知道江陵安是誰,當時他們都還奇怪,為什麼遙嶼要問他江堤叔叔江堤入地府會不會折壽,原來是因為他是江陵安呢。
藤七:“那他就是知道他死後,他連帶著那個魂,都不會有投胎的機會咯。”
原攬搖搖頭,她也不清楚,“對他們人來說,身前哪管生後事,他肯定清楚,只是日後會不會有投胎的機會,就看他下半輩子能不能功過相抵了。”
原攬看著藤七,“好了,你該走了,所裡那些打聽的,都別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藤七擺擺手,轉身往出口走。
你們倆啊,快醒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