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嶼沉重的按下了接聽鍵,開了擴音才說:“舅舅,您怎麼想著給我打電話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聲,聲音有點兒壓著,但江堤就站在遙嶼邊上,遙嶼又開了擴音,他聽得很清楚。
“阿酒,他接了。”
一陣窸窣動靜之後,電話那頭又換了個聲音,“喲,你還知道接電話呢,怎麼著,到了家門口都不進來,怕我罵你?”
這是他們幾個的舅舅?聲音也太年輕了吧。
“舅舅。”遙嶼苦笑道:“您不是知道嗎。”
“行了,這次不罵你,現在過來吧,我聽說你受傷了,過來我看看,順便把你身邊那個人類小朋友也帶著給我見見。”
遙嶼一怔,“現在嗎?”
他還沒做好準備。
電話那頭好像笑了一聲,“你今天不來我明天就去研究所,去看看你的工作做得怎麼樣。”
江堤聽著,怎麼有種家長檢查作業的既視感?
遙嶼忙不迭的說:“不不不,舅舅,哪兒敢勞煩您啊,我待會兒就和他過來。”
“行,快點兒哈,現在開始做飯了。”
掛電話前,他們舅舅又想起個事兒,“對了,母子喪那事兒你不用去管,當時是我的疏忽,這事兒我來辦。”
說完也不等遙嶼答話那邊就掛了。
安靜了一會兒,江堤笑笑說:“你們舅舅還真的什麼都知道。”
遙嶼抱歉道:“不好意思,舅舅讓我帶著你過去,我替你答應了。”
江堤不在意,“走吧,那邊都開始做飯了。”
他倒沒覺得遙嶼答應了有什麼,畢竟他在旁邊聽著也沒拒絕,他確實也想見見這位尊上。
車子發動前江堤問了一句,“不過我過去了我該稱呼他什麼,跟著你叫舅舅還是叫尊上?”
“跟著我叫吧,或者隨你怎麼喊。”遙嶼發動摩托,“就是別叫老了,可以隨意一點,舅舅不教課的時候還是很好相處的,還有他的道侶,就是剛才第一個說話的,那是魔尊,我們跟著原攬叫舅父。”
魔尊?
魔?
舅舅?舅父?
這倆是一對兒?
還是天帝和魔尊?好神奇的組合。
電視裡這種都是死敵的。
感覺遙嶼的圈子好像都是各個種族的高層啊,又是天帝又是魔尊。
江堤想了想說:“我還是跟著你叫吧。”
又到了別墅區門口,遙嶼停下刷了個門禁,把車開了進去。
往裡開了兩分鐘就到了。
江堤先下車,遙嶼坐在車上遲遲不下來,江堤把頭盔一取,扒拉了兩下頭髮就把他拉下來了,“都到這裡了你還不敢進去?快點兒,吃飯。”
江堤早上就喝了杯牛奶,唯一揣著的兩顆糖也都給遙嶼了,這會兒都十一點半了,真的餓了。
遙嶼慢慢的取下頭盔,表情很是悲壯。
“就是這裡是吧?”江堤只是問問,沒等遙嶼回答他就直接拽著遙嶼去按門鈴了。
都停這兒了,不是這兒是哪兒,他就多餘問那一句。
按了兩聲門鈴就有人來開門了。
開門的一個跟遙嶼身高差不多的男人,穿著休閒裝,抬眼跟他們打了個招呼,“來了。”
遙嶼彎腰喊了一聲舅父。
“舅父好。”江堤回過神也學著他的樣子喊了一聲。
江堤被男人看了一眼他就像被釘在了原地,一動不敢動,怎麼辦,還沒進去江堤已經想走了。
遙嶼舅父整個人看著就氣場很強,連聲音都是清冷的。
但是,魔竟然也是長得這麼好看啊。
但是江堤不敢看,有點兒可怕。
“進來吧。”他招呼了一句,轉身進去,遙嶼把立著的江堤推了進去,自己在身後關門。
江堤站在玄關,想走的情緒異常濃烈。
“別怕,舅父雖然是魔尊,但是已經不管事很久了,只是氣場強,別說你怕,我宿海舅舅和岐尾姑姑也很怕,見到了恨不得馬上就跑。”
是傳音,這次江堤知道了,因為聲音是從他腦子裡響起來的。
“別站玄關啊,進來,不用換鞋。”客廳傳來年輕的男聲,是遙嶼的舅舅。
奇怪嘿,聽到這個聲音江堤就不緊張了,反倒是遙嶼開始緊張了。
遙嶼念道:“別緊張,舅舅說了不罵我,也不會罵你的,不緊張。”
江堤拍拍他的背,也不知道緊張的到底是誰,他手底下的脊背崩得賊直。
遙嶼花了幾分鐘做好心理建設,然後就領著江堤進去了。
客廳沙發上一個看著很年輕的男孩兒,看著也不過才二十出頭的模樣,正在,打遊戲。
好像才剛進去遊戲,開了私聯的語音。
語音那頭傳來小心翼翼的聲音,“老大,岐尾剛被舅舅叫走了,讓我頂上了。”
清酒一下子激動了,“宿海?!我不跟你打!你只知道送人頭!讓她回來!帝林不是去了嗎?這會兒這倆不膩膩歪歪的,找岐尾幹嘛?”
“不知道啊?我也是觀戰的,誰知道突然變成被別人觀的了。”宿海也有點兒委屈。
“那小菓呢,讓小菓來!”
“小菓在閉關。”宿海說著突然大聲叫道:“老大!救命啊!後面有人打我!”
“你死去吧,小鳳來了,我不跟你打了。”沙發上的男子毫不留情的把隊友打死,最後自己也送了個人頭,然後把手機一關,直接扔沙發上了。
遙嶼聽見這個稱呼嘴角抽了抽,也不敢反駁,但是他剛才好像聽見帝林大人去妖族了,如果帝林大人去了妖族,那原攬...
遙嶼覺得自己聽錯了,他試探的問道:“舅舅,帝林大人去妖族了?”
“嗯。”清酒懶懶的應了一聲。
遙嶼:“可前天孟識連說地府很忙啊,帝林大人怎麼走得開?”
“你不是猜到了嗎?”清酒道:“送上門的苦力他怎麼可能不用,原攬這麼久沒回不就是替了他嗎,哦,還有州陽,這可是他們自己撞上去的。”
遙嶼有些心虛,去地府這事兒還是他建議的,等原攬回來了,肯定得找自己打一架。
清酒視線轉到他身邊的江堤身上,溫和道:“你好,我是清酒,他舅舅,你也可以這麼叫我。”
江堤看著他,淺笑道:“舅舅您好,我是江堤,您看著真年輕。”
遙嶼他們說這是另一個天帝,但是看著和人類沒什麼區別,也沒什麼架子,好像真的很好相處,而且真的好年輕啊。
清酒唇邊笑意逐漸擴大,“謝謝啊,但我這麼年輕也不是什麼好事兒,他都老了點兒了,我還沒變呢。”
“阿酒。”蘇木坐在餐桌邊,無奈的叫他,“別開這種玩笑。”
清酒轉頭大聲道:“我沒嫌你老。”
清酒說完又轉回來上下打量了遙嶼一番,衝他輕輕招手,“過來,我看看你的臉。”
遙嶼湊過去給他看,清酒伸手探查了一下,臉色沉了下來,“什麼東西傷的?”
遙嶼安撫他,“舅舅,傷了我的東西我已經殺了。”
清酒臉色好轉,但他還是不太高興,“你們才下凡多久,你就能被傷成這樣?”
這要是沒及時躲開能直接削到脖子上,根本沒命了。
“是我自己要出去找虐的。”遙嶼說道:“我想彌補差距,能補一點兒是一點兒。”
清酒誇他,“你現在確實強了很多,實力快跟原攬不相上下了,你做得很棒。”
江堤突然想起遙嶼之前無意識呢喃過,種族之間的先天差距,是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或許遙嶼自己都沒發現自己說出聲了。
但現在看,種族之間的差距也不是不能越過去啊。
遙嶼搖搖頭,“還差得遠。”
“我覺得你已經很好了,你要提升自己沒關係,但不準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你們可都是我教著長大的,出事了我會很傷心的。”
清酒最後兩句話說得像是在開玩笑一樣,可遙嶼知道他說的是真的,沒人比他家舅舅還護短了,如果他出事,舅舅能把傷他的東西老巢端了。
“不會再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遙嶼答應道。
清酒拍拍他的頭,“咱們小鳳真乖。”
遙嶼對這個稱呼忍辱負重,但江堤在身後不小心笑出了聲。
“不好意思。”江堤邊笑邊說:“他這麼大塊頭被叫小鳳,真的有點兒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小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著笑得站不住窩在沙發裡的江堤,又看看本來就是故意這麼叫的舅舅,此刻也被江堤帶得憋不住笑了。
遙嶼起身坐到江堤旁邊,眼神幽怨的看著笑出眼淚的江堤。
“你還要笑多久?”
語氣也很幽怨。
“快了快了。”江堤擺擺手,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揉著笑痛的肚子坐正了。
清酒笑夠了又和遙嶼東扯西扯的問了幾句,然後他的視線轉向了江堤。
“你在研究所還習慣嗎?”
“還行,今天是第三天,這三天過得都挺好。”江堤說道。
他有點兒不自在,遙嶼舅舅太年輕了,看著跟他差不多大,但是卻說著長輩會說的關心話,有點兒彆扭。
“你是這麼些年第一個進研究所的人類,確實比較特別,而且你體質也有點兒特殊啊。”
清酒在他昨天和遙嶼出現在門口時就發現了,只是昨天沒精力叫他們,今天起床就給遙嶼打電話了,讓遙嶼把他帶過來。
“您還真的什麼都能知道。”江堤倒不驚訝,在遙嶼他們的嘴裡,眼前這人是天帝之一,遙嶼他們都看得出來,他也肯定看得出來。
清酒笑笑,“還沒什麼是我看不出來的。”
聽他這麼說,江堤有些期盼道:“那您知道我可以怎麼不讓那些鬼魂跟著我嗎?”
“你可是它們眼裡的香餑餑呢,不過比起小精靈它們開的早茶店還差點兒,想讓它們不跟著你的話,用其他方法也沒什麼好處,就跟著遙嶼唄,你跟著他還可以長命百歲呢。”
“那跟著他可以讓我的運氣好一點嗎?”江堤問道。
“可以啊,我知道你想和你叔叔像平常家人那樣,你前幾年身邊有好運氣在影響你,現在再和遙嶼待在一起,以後你身上的氣運不會再影響到你叔叔。”
江堤心臟怦怦直跳,從叔叔家離開已經七年了,他們也才見過三次,現在終於,他們終於有機會可以像平常叔侄那樣了。
江堤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激動的站起身,對著清酒猛的一鞠躬,“謝謝舅舅!”
“不用這樣!”清酒被他嚇了一跳,趕忙讓遙嶼把他扶起來。
這次輪到遙嶼笑他了。
還好舅父過來解救了他,“阿酒,還有你們倆,吃飯了。”
清酒想下地穿鞋,兩隻腳找了半天,最後才想起他是被抱下來的,“我鞋子在樓上,給我拿下來。”
“拿了,被你蹬沙發下面去了。”蘇木無奈道,過去蹲下把鞋子撿出來給他穿上。
江堤還想再看就被遙嶼拉走了。
江堤想轉頭,遙嶼摁住他,“非禮勿視。”
江堤不動了。
江堤坐在餐桌上感嘆道:“舅舅和舅父都長得好好看,不多看幾眼我都覺得自己虧了。”
遙嶼坐他旁邊笑著說道:“舅父的顏值,在整個世間也只僅次於吾神大人而已,舅舅雖然比不過他們,但再回來之後也算是佼佼者了。”
看他們過來了,江堤和遙嶼沒再說話,吃過飯後,清酒上了二樓。
他倆坐在沙發上,準備等舅舅下來告了別就走。
兩人都坐得很拘謹,因為他們的對面,坐著魔尊。
“我不吃人。”蘇木看他們的樣子淡淡道。
他實在不懂為什麼這倆這麼怕他,他和阿酒在一起被影響得很深,回到魔界,連以前的部下都說他比以前和藹了。
“我好歹也算看著你長大的,我有這麼嚇人嗎?”蘇木單獨點了遙嶼問。
“我沒覺得舅父您嚇人,但是您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您的眼神,我們不會把舅舅拐走的。”
遙嶼真的很無奈,從小時候舅舅給他們授課開始,身邊總跟著舅父。
他們年紀小,還需要大人跟著,有時候也需要抱抱。
每每舅舅一抱起他們,下一秒他們就到了舅父的懷抱裡,還對著他們說阿酒是他的,只是抱他,不能抱他們。
小時候他們不明白那是啥意思,長大之後就明白了呀,後來稍微大點兒了沒有小時候那麼好騙了,每每他們和舅舅親近的時候,舅父總在一邊盯著他們,嚇人得很。
他們一直被盯到長成大人,能不怵他嗎。
“我有嗎?”蘇木拒不承認他做的事情。
遙嶼:“......”
您是舅父當然您說什麼是什麼。
客廳又是一片安靜。
清酒過了好一會兒才下來,他扔給遙嶼一個罐子,“祛疤的,具體不知道怎麼用,你自己研究一下,就這一瓶哈,我從竹風那兒順的,沒多的了,省著點兒。”
遙嶼拿在手上看了看,這麼上好的膏藥,確實可能是順來的,舅舅做不出來。
下次他遇見了也順點兒出來。
“好,謝謝舅舅。”
清酒坐在蘇木身邊,剛想說他們可以走了,又想起來件事兒。
清酒:“江堤。”
江堤看他點到自己,茫然道:“嗯?怎麼了舅舅?”
清酒說道:“那根棍子它很喜歡你,把你當成主人了,你自己給它取個名兒,平時也不用帶著,那小東西會隱藏自己的,你叫它的名字它會自己出來。”
“那棍子還會隱形?”遙嶼詫異道,他帶著它這麼久,它什麼反應都沒有啊。
清酒氣道:“你不說這個還好,你一說這個我就來氣!我當時是不是說了那東西是改進過的?!它有靈識,會自己選主人,你非要非要!拿去又沒什麼用!連藤七拿它去擀餃子皮你都不知道!”
藤七還拿它擀了餃子皮?遙嶼先記著這筆,現在先解決這裡才是正事。
遙嶼為自己辯解道:“當時看得順眼的就那一個啊,而且舅舅你看,它跟著我還找到它喜歡的主人了。”
“要不是它找到自己喜歡的主人了,我今天怎麼都得拿它揍你一頓。”清酒平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帶孩子真累。
他看見他們就想罵人,今天忍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擺擺手,“趕緊走,留在這裡礙眼得很。”
遙嶼立馬牽著江堤起身。
“舅舅拜拜,舅父拜拜,我們滾了。”遙嶼說完就麻溜的帶江堤出門了。
上車戴頭盔一氣呵成,看江堤坐好了,遙嶼就啟動摩托了。
只是,江堤拍拍他,指示意他看旁邊人行道上拄著柺杖的老爺子,“為什麼我們比他還慢?”
遙嶼欲哭無淚,“我要是待會兒發出一點兒摩托的聲音惹得舅舅心煩,我今天這頓罵就跑不了了。”
為了不被罵,遙嶼龜速的移到了別墅區門口,開出去了之後就立馬提速。
清酒在家裡看得好笑,每次他一生氣,遙嶼一個鳳凰能跑得比兔子還快。
他笑蘇木也笑,蘇木摸著他軟軟的頭髮,“阿酒,為什麼要現在就把他們湊在一起呢?”
“不過是早晚的事情,早點兒也少點兒遺憾。”清酒嘆了口氣,懨懨的窩在蘇木懷裡,“為什麼他們的命數是這樣呢?”
“有破解之法,要他們自己去找。”蘇木輕聲說:“別想了阿酒,該睡午覺了。”
清酒打了個哈欠,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半夢半醒間迷迷糊糊道:“咱們待了快兩個星期了,明天去找那個放出母子喪的人,解決了就回魔族吧。”
“好。”蘇木輕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