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兩人一人帶著一隻黴運鼠又回到二樓左邊那間房的門口。
江堤把一號放在手心裡託著,“小老鼠,快看看你說的那東西在哪兒。”
遙嶼沒那麼溫柔,直接把二號放到了肩上,“快找。”
二號伸出爪子死死的扒著遙嶼的衣服,在他的肩頭上瑟瑟發抖。
一號悠悠轉醒,伸出爪子指了個方向,然後在江堤手心裡翻了個身,安安逸逸的又睡了過去。
在一號指的時候遙嶼就朝著那方向過去了。
江堤剛要跟進去,遙嶼就放了個什麼東西將整個屋子罩了起來。
整個罩子散發著淡淡的紅光。
江堤拍了拍罩子:“你幹嘛?”
遙嶼:“防止它跑,剛才就你看見了,它很可能還會找你,在外面好好待著。”
“萬一你剛才罩的時候它已經出來了呢?”
遙嶼篤定道:“還在裡面。”
“二號又沒說話,你怎麼知道?”
“它是沒說,可它抖得更厲害了,剛才是怕滑下去,現在是怕這裡面的東西。”
二號:你也知道本鼠怕滑下去呀!
“這東西不出來你怎麼抓?你又感覺不到它。”江堤離罩子遠了點兒,怕那東西待會兒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不現行我就逼得它現行。”
遙嶼說完就雙手合十開始唸咒。
江堤不知道他在唸些什麼,只能看見他嘴唇微動,很快從他手心逐漸出現紅光,紅光慢慢的包裹住他的身體,之後又一層一層的向外擴開。
這是遙嶼和一位老人家學的,西天神佛的咒法。
用以普度眾生。
渡這個詞,當然是有東西才能給渡,所以這個咒法還有個作用,顯形。
遙嶼當然沒有到達可以渡眾生的層次,但他念出來能讓他周圍一百米以內的所有東西都現出原形。
有防護罩限制,能讓整個空間裡的所有東西無所遁形。
江堤把一號揣在胸前的口袋裡,專心看著面前的場景。
現實中的特效啊。
好壯觀。
很快,紅光佈滿了整個防護罩,床上有團黑影慢慢顯現出來。
“床上!”江堤大聲喊道。
不等江堤喊完,遙嶼已經有了動作。
遙嶼速度極快的到床邊伸手抓住那團東西,還沒抓起來,那東西就扭了個身擺脫了遙嶼的控制,又瞬間移到門口,那雙眼睛正對著江堤,死死的看著他。
遙嶼緊追了過來,對著那東西背後就是一扯。
遙嶼的本意是想將它拖離門口,離江堤遠一點,但誰知道遙嶼不僅沒有拖動它,還從它身上撕扯下一塊包裹著黑霧的東西。
“啊!”被生生扯下來一塊,那東西發出尖利的叫聲,猛的轉身朝著遙嶼撲過去。
遙嶼抬起一隻手擋住,但後退的速度太快,他迫不得已將剛扯下來的東西扔了出去。
那東西又長叫了一聲,江堤捂著耳朵,那東西的叫聲很刺激耳膜。
它好像更生氣了,被江堤形容成死魚的眼睛也在頃刻間變大了兩倍。
“躲起來。”遙嶼叮囑二號。
二號順著他的後背下去一溜煙的就跑到衣櫃裡蹲著了。
沒了顧忌,遙嶼用力用腳頂住桌角,不讓自己繼續後退。
這東西全身上下除了一雙眼睛全都被黑霧裹著,遙嶼也打算從眼睛入手。
只是它現在像猛獸一樣想咬自己...遙嶼翻轉手心抵在它的身體上,猛的向下一按,它像被電擊了一樣攸的後撤。
“你跑不了。”遙嶼欺身上前抓著那東西的脖子。
剛抓上去,遙嶼手上的動作就頓了一下,他有點兒遲疑,但它掙得厲害,遙嶼手上的力道只能越收越緊。
這脖子,遙嶼看了一眼江堤,對比了一下,比江堤的還細。
江堤看著就是男性裡偏瘦弱的了,那這是個女性?
遙嶼伸手將剛才扔掉的東西吸了過來,雖然這上面還是一團黑霧,但細細摸摸形狀,好像是根手臂。
它見到遙嶼手上的東西掙得更厲害了,遙嶼手上的力道鬆了鬆,那東西趁機用力一掙,轉身想逃。
“你想放它走?”江堤在外面問,他可看得清楚,遙嶼是故意放手的。
遙嶼來不及回他,他叫住那東西,“誒,你兒子手你不要了?”
“?”
江堤覺得自己應該聽錯了,兒子?
那東西聽遙嶼說完動作一頓,戒備的轉身,看遙嶼沒有動作,才緩緩朝著他伸手。
“想讓我給你?”遙嶼舉著手臂晃了晃,“先說你為什麼對他的態度那麼好。”
從確定這是她兒子開始,遙嶼就覺得它對江堤的態度很奇怪,這種東西除了自己的孩子,怕是沒人能得到她們的好臉色。
“不說?”遙嶼笑了一聲,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出現在江堤身邊,那東西尖利的叫著追到門口,出不來就一直瘋狂撞著阻礙她出來的東西。
“你的悲劇不是我造成的,我沒什麼耐心,你想報復人類跟我也沒什麼關係,我再問一遍,你為什麼對他的態度不一樣,一分鐘,你不說,你們就再死一次吧。”遙嶼面無表情的看著防護罩裡狂躁的怪物。
江堤被砰砰的聲音撞得心也直跳,他緩了緩,問道:“它們是什麼東西?”
“母子喪。”遙嶼輕嗤道:“一種封建糟粕而已。”
“我想知道。”
遙嶼算著時間,還有半分鐘,還有點兒時間,可以說一點,“這種事情好奇心就別那麼重了,說了是封建糟粕,而且不是你們歷史書中出現了的東西,但也是另外的一種視人命如草芥,只是這個針對的是女子。”
“一分鐘到了。”遙嶼對著逐漸安靜下來的黑霧說。
“我,講。”那怪物嘶啞著開口,艱難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像是很久沒有說話了,嗓子裡像住了個生鏽的破鑼鍋。
遙嶼靠在欄杆上,等著她講,江堤站在原地看著她的眼睛。
遙嶼說這是母子,這就是個女子。
那到底是遭受了什麼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是,我,們,的,恩,人。”
“恩人?”遙嶼微微挑眉,“他幹嘛了?”
江堤搖頭,“我不認識她,我見都沒見過。”
遙嶼:“我知道,你先聽她講。”
在她又要開口的時候,遙嶼輕輕碰了碰江堤的手臂,江堤疑惑的回頭,遙嶼小聲說道:“你還有糖嗎?聽她講話我覺得自己嗓子有點兒疼。”
“還有一顆。”江堤從荷包裡摸出來遞給他,“好像是蘋果味兒的,不是薄荷糖,吃了好像也不能潤嗓子。”
遙嶼撕開糖紙含糊不清的說:“有就行了,我不挑。”
江堤看他在吃糖,就自己對著那個女子說:“你繼續。”
“恩人。”可能是說順了,她說話也沒那麼困難了。
“你別叫我恩人,你也別說什麼救不救的,我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認錯人了。”
“不會認錯,是你把我們從棺材裡放出來的,我答應了你不會為惡,我食言了。”女子低下頭去,似是很愧疚。
“行了,裝什麼裝,你要是愧疚,早再看見他的時候就跑了,還留在這兒幹嘛?明知道我們上來是要抓你的,他肯定能看見你。”遙嶼說著翻了個白眼,“到底要做什麼直接說,你找他沒用,別在他面前賣慘,你雖然身世悲慘,但那些年也殺了不少人吧。”
女子抬起頭瞪了他一眼。
遙嶼哼笑,“你再瞪,再瞪我把你眼睛挖了。”
剛才就想從眼睛入手的,要不是發現這東西是女的,他早動手了。
“好了,你也別聽她編了,我跟你講。”遙嶼不想聽她說了,聽著煩。
“她確實是被人救出來的,也不知道是誰腦殼有包,反正有點兒道行。其他母子喪或許都是無辜的,但她肯定不是,我剛看她兒子身上揹著八條嬰幼兒的魂,都是她這做母親的造的孽。”
“母子喪,說是母子,實則是母女,這也是我們聽尊上說的。”
曾經在某個方向的縣城村落,那裡的人信了邪神,而邪神是由人心中的陰暗情緒滋生,最會蠱惑人心。
封建社會最沉重的大約就是重男輕女。
窮苦人家能成親就不錯了,自然不會對生下女嬰的婦人怎麼樣。
但在富人家,有錢就任性妄為,母憑子貴,母憑女死,在那數年間皆是常態。
尊上和他的道侶是遊行到那處的,到時正好看見一個女子抱著一個女嬰要被封死在棺材裡,還有人站在一旁準備給棺材施咒,讓她們永世不得超生,還要壓在宅子底下,保佑這家人早得貴子。
尊上震怒,除了邪神,將整個村子涉事的人困在村子裡,終身不得踏出村子一步,減免其壽命三十年,將那些施邪咒的術士全都打下地府受十八層地獄極刑。
尊上和他道侶當時將受害的女子們都從棺材裡放了出來,把那一片涉事的村莊都清掃得乾淨。
當時有些已經變成了母子喪,剛放出來便怨氣沖天,尊上用自己的修為將其感化,送她們入了輪迴。
遙嶼說到這裡話音一轉,“好,我知道你想問怎麼會漏了她。”
江堤:“...嗯,我想問。”
他沒想問,但遙嶼要說他就附和一下吧。
“這女的,我估計她就是助紂為虐那一波的,不體恤同為女子的她們,親手將她們裝進棺材的應該也是她,只是之後她也懷了,不過她懷的是男嬰,但手上血債太多,孩子生出來就是死胎,所以也被裝進棺材了,尊上不可能會漏,那就是故意的,結果這女的被一個腦殼有包的放出來了。”
遙嶼有空得去玄門一趟,讓他們找找是誰挖墳把她放出來的。
遙嶼淡定的迎上那女的怨恨的眼神,“你兒子早死了,你留著他幹嘛,哦,不會是你知道是那些小鬼們讓你的兒子出生就是死胎,所以要把它們困在身邊吧?”
“嘖嘖。”遙嶼遺憾的搖頭,“雖然它們也投不了胎了,但它們應該會想和你一起死,因為你殺了它們的母親。”
“誒,江堤。”遙嶼碰碰他,“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有。”江堤看著女子,“我和你的恩人長得很像嗎?”
江堤等了一會兒,那女子就用那雙只有一點點的瞳孔一動不動的看著自己,一直不說話。
江堤不等了,這事兒他也沒那麼想問,“算了,沒什麼要問的了。”
“行。”遙嶼抬手貼著防護罩,一縷青煙透過防護罩落在女子身上。
“你做了那麼多惡事,總不能那麼輕鬆就死了,不知道你這些年有沒有想起過她們進棺材之前的慘狀,沒想起過也沒關係,我讓你再看看。”
遙嶼對江堤道:“這是通感,讓她和那些女子通感。”
防護罩內傳出女子的低聲抽泣,她眼睛閉著,似是有眼淚從眼角落下去。
“感覺怎麼樣?”遙嶼問,她也沒指望她回答,說道:“雖然你沒有下一世了,但我還是要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並非你人力所能改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遙嶼抬手,以紅光為鏈,將它綁著吊在虛空。
江堤看著他手心裡又凝結出了一道光柱,光柱逐漸變幻,變成了一把長槍的模樣。
遙嶼握著長槍,正式道:“今日以我之誓言,誅你於此地,予你永無來世,魂飛魄散!”
遙嶼說完就將長槍往前一送,長槍穿過女子的身體,穿透後又一寸一寸的消散。
女子被穿透時發出震耳的尖叫聲,江堤被震得緊緊皺著眉頭。
江堤看得正專心,突然眼前一黑,遙嶼擋住了他的眼睛,江堤伸手想把他的手拿開,遙嶼不動,“現在的場景你最好不看,容易做噩夢。”
“好。”江堤不動了,乖乖讓他遮著。
遙嶼看著眼前的場景有點兒噁心。
女子徹底死了,身上的黑霧消了,露出乾癟還掛著腐肉,又能看見腐爛的內臟的屍體。
遙嶼在指尖點了一團火扔在她的屍體上,直到眼前的屍體被燒得一點兒不剩才把手放下。
江堤看著空蕩蕩的屋子也沒多問什麼,剛才他聽見燃燒的聲音的。
江堤把一號從胸前的口袋裡拿出來,“這小東西怎麼辦?”
二號也從屋裡跑出來又爬上了遙嶼的肩頭。
“你想養嗎?”遙嶼看江堤有點兒喜歡它們,“想養就留著,不想就讓它們自己回去。”
江堤有點兒擔心,“這黴運鼠不下黴運,會影響到別人嗎?”
“不會,除非它們故意下黴運,不過我在,它們不敢。”
江堤聽遙嶼這麼說有點兒高興,“那我問問它。”
“小老鼠,一號,醒醒。”有前車之鑑,江堤不敢戳它,只能小心的摸它的頭,輕聲喊它。
“那才那麼大聲,你還能睡這麼好呀。”
黴運鼠一號悠悠轉醒,二號想從遙嶼肩頭上跳過來,遙嶼小聲威脅道:“別動,你不知道自己多重嗎?”
黴運鼠比一般的老鼠大,顏色也更淺,有點兒偏棕色,一號在江堤手上就佔滿了他整個手心,也虧得江堤胸前的口袋大,但把一號放進去也露出了前爪子和一半腦袋。
二號不敢動了,眼巴巴的看著江堤手心裡的一號。
江堤問:“你們想和我一起生活嗎?”
一號眨巴眨巴眼睛,它清醒了,也聽清了面前這個人類在說什麼。
它想了一會兒,搖搖頭。
“吱吱吱吱吱吱。”
遙嶼充當翻譯,“它說它們更喜歡山林,如果不是那個女把它們抓過來,它們是不會離開那裡的,它想回自己的窩。”
“她為什麼要抓它們?”
“吱吱吱。”
“它說不知道,這種事兒就要問誰要整張丘林了,背後的人還挺厲害,母子喪都找得到。”
江堤有些失落,“好吧,那你們記得回家的路嗎?”
“吱吱。”一號在江堤手裡歡快的蹦了蹦。
江堤看向遙嶼,“它們知道?”
遙嶼:“肯定知道啊,它們能感應到自己的族人,找到族人了,就能找到家了。”
“好吧,那你們要走了嗎?”
一號:“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遙嶼:“是的,它們要走了。”
江堤對他的翻譯有些懷疑,“它叫了這麼多聲,你就翻譯這麼點兒?”
一號對著遙嶼怒目而視,“臭鳳凰!本鼠明明說的是還不想走,再在這裡住幾天!”
遙嶼不理它,看著江堤一本正經道:“你看,它想回家的情緒多濃烈。”
“既然你們這麼想回家,那我送你們一程吧。”遙嶼不等它們繼續說,把他倆放在說話的時候造出來的光球裡,剛放進去光球咻的就飛走了。
“這光球能堅持一天,至少能給它們省一半的路程。”遙嶼說著就下樓了。
“嗯。”江堤目送著光球離開視野範圍就跟著遙嶼下樓,他看了一眼時間,十一點。
吃完飯回去還能睡個午覺。
“遙嶼,咱們一起吃個飯吧,你再給我個賬號,我把錢給你轉一半。”
遙嶼下到最後一個臺階,從臺階下抬頭看著他,“錢你自己留著,另外,不要再接私活了,研究所不讓接私活。”
“不讓接私活?”江堤奇怪的問:“你怎麼之前不說?”
遙嶼:“之前看見是張丘林我才說來,而且這不算我接的,我又沒拿錢,至於你,你知我知,不告訴他們不就沒人知道了。”
江堤絲毫不擔心他說出去,何況他也不會說出去,再說不知者無罪,他在這之前又不知道,但是這麼多錢,他一個人拿著嗎?
“你真不要。”
遙嶼搖頭,“不要。”
江堤不理解,“可你不是很窮嗎?就你知我知,你拿了別人又不知道。”
遙嶼被他一刀戳中心窩子,這麼多錢不要他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
遙嶼堅定的搖頭,“不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而且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尊上的,說不定啥時候他就知道了,再說我身為所長,得以身作則。”
遙嶼剛說完,電話就響了,遙嶼拿出來看是誰打的,遙嶼剛看見手機表情就崩了。
“你這是要哭了?”江堤不可思議道,他好奇湊過去看,彈出來的介面上除了接聽按鈕就兩個字。
“舅舅?你剛才說的那個尊上嗎?原來你也叫舅舅,他真知道了?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