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那些族具體在哪兒?”
“妖族在人間,但不在現世,鬼族就是你們人類說的地府,在地下,但你們肯定是看不見的,海族和鮫人族在海里,你們也看不見,魔族很偏遠,入口是在人間,但魔族本身離得很遠,也不在現世,天族就在天上,說不定我們頭頂就是一座仙山。”
江堤不說話了。
遙嶼表示理解,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二十多年的科學物理教學,讓普通人馬上接受也確實很難。
誰知不過一會兒江堤就抬手指著那邊穿著便服的一個男人。
遙嶼順著看過去,江堤指著的人是和他們研究所對接的警察,今天在場的警察,沒穿警服的都是和他們研究所進行業務對接以及合作的部門裡的。
江堤:“那是人嗎?”
遙嶼:“是。”
江堤又指向旁邊守著警戒線的一個警察問,“那是人嗎?”
“是。”遙嶼將他的手臂按下去,“你所知的很多行業或許都有其他種族,但唯獨這種有國家編制的崗位,還有機關單位和軍隊什麼的,是隻有人類的。”
“為什麼?”
遙嶼微微揚眉,像是很不明白這個問題,詫異道:“系國之命脈,怎可讓他族插手?”
江堤頓了一下,又問道:“那他們知道你們的存在嗎?”
“部分知道,要是是個單位的就知道我們的存在,那基數太大了,我們的存在也瞞不住的。”
“你們沒有那種,那種讓人失去記憶的法術嗎?大範圍的,可以讓所有人失憶那種。”
“有啊,那是耗時又耗力,對人類的腦子也不好,一般不用,也就用過一次而已。”
“什麼時候?”
“很久以前了。”
“那,哪些人會知道你們不是人?”
“如果硬是要說,普通人的話那大概就是國家管理層那些了,到了一定的高度就知道了,你現在看到的這些,都是不知道的。”
“那為什麼他們會叫你們來?”
“不叫不行,有條例規定,而且他們自己沒有辦法解決,現在那個,”遙嶼指著人群中的一個穿著棕色夾克的男人,“他就以為我們是神棍,看不起我們,但是又不能對我們做什麼,真打起來,還打不過我們。”
那男人看遙嶼指他,瞪了遙嶼一眼,轉頭去和旁邊的人說話,遙嶼無所謂的接下,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見,回瞪了他一眼。
江堤又是好一會兒沒說話。
遙嶼趁他亂想這個時間背對著人群張開手心,那是剛來的傳信。
沒有。
如果魂體不在地府,那就麻煩了。
遙嶼叫停藤七,讓原攬過去和那邊的人交涉,等原攬和他們說好了遙嶼就帶著他們往裡走去。
巷子越走越寬,走了這麼久,也沒看見下一戶在哪兒。
“14號在哪兒?”遙嶼看著空曠的四周問。
原攬回想了一下這片的地形圖,“應該是前面那個別墅區,我記得好像是從十四號開始排的,接著剛才那裡的十三號。”
“別墅區?”
江堤說道:“小型別墅區,很老了,不怎麼值錢。”
原攬:“嗯,是,之前政府都計劃拆遷了,計劃是明年開春,但是這事兒一傳出去,怕是招商的公司都要收手了。”
藤七接道:“這片兒本來就是亂葬崗建的,現在這個比起之前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建得好點兒,過不了多久,這事兒就只能成為一些少數人口中的久遠命案了。”
原攬道:“亂葬崗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你那個時候都還沒出生,別在這兒亂教我們的新人,而且現在和以前一樣嗎?我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是法治社會了。”
聽到這裡,江堤傾身湊到遙嶼身邊,小聲問道:“她是什麼種族?”
遙嶼也小聲回,“種族不方便透露,不過相比起人類的壽命,她現在已經是個老怪物了。”
“?”江堤的腦子又受到了衝擊,“可她說出生時是法治社會啊?”
法律體制完善也並沒有過去多久。
遙嶼憐愛的摸了一把他的頭髮,解釋道:“有些事情你們人類不知道,我們年輕的這一代也沒有經歷過,是上一輩傳下來的。原本的人類社會比現在發展得要慢些,但時間跨度已經到了2050年左右,當時經歷了一場天災,除了西天,幾乎所有種族都被滅絕了。而西天又復活了當時的所有種族,但是當時的世界已經是千瘡百孔,沒過幾百年就支撐不住,各種地質災難頻發,沒有辦法修復,大家一合計就合力扭轉了時間,其他種族沒有被影響,你們普通人族卻是沒有辦法抵擋時間扭轉的,時間一齊倒退到了很久以前,至於是多久以前,這個我不清楚,好像是很多發生過的事情又重新過了一次,但有些軌跡還是和以前不一樣,這一次我們阻止了很多大型災難的發生,發展得也比其他的國家更快。”
遙嶼說完後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江堤再問什麼,他轉頭看了一眼,正巧江堤抬起頭來。
遙嶼看著江堤張了張嘴,但是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又過了一會兒,遙嶼才聽見江堤問,“所以原攬說的法治社會,是指以前的那個時間裡的社會?”
不知道為什麼,遙嶼總覺得他開始想問的不是這個。
“對。”遙嶼抬眼看著面前的大門,轉頭掃了一眼門牌,“到了。”
江堤看著眼前的大門,卻絲毫沒有熟悉感,但看門牌,確實也是他家。
遙嶼看他神色不太對,低聲問道,“怎麼了?”
江堤想了想,還是說了,“這裡看門牌是我家,可我並不覺得它熟悉,甚至是覺得陌生。”
“你多久沒回來了?”
江堤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他緩緩搖頭,“是很久沒回來了,但是那邊的路我都覺得熟悉,沒理由這裡是我住的地方我還會覺得陌生。”
“行。”遙嶼瞭解了,“抄傢伙。”
遙嶼從荷包裡拿出一副手套,藤七在指尖開了一朵小花,江堤看著花瓣落在地上,藤七果然是植物。
江堤遲疑著從身後的包裡把那根棍子拿出來,然後看向原攬。
原攬察覺到他的目光,對他笑笑,將一直拿在手裡的資料夾放在手上。
金光一閃,資料夾變了個樣,變成一本古書的模樣,江堤忍不住看了好幾眼,書上沒有字。
原攬又抬起右手,手心裡出現了一隻玉筆。
看江堤轉頭看了好幾眼她的古書,原攬心下了然,解釋道:“這是要我自己寫的,就像咒語那樣。”
江堤點點頭,轉頭不好意思的紅了耳朵。
遙嶼悶頭笑了一聲,把江堤拉到了自己身邊,“跟緊我。”
江堤悶悶點頭,跟在他身後。
鐵門的鎖都生鏽了,遙嶼輕輕一拽鎖就掉了,遙嶼將鎖扔在地上,推開鐵門,鐵門後的景象慢慢顯出來。
江堤一怔,朝著遙嶼小聲道:“這不太像我家。”
“那這是誰家?看清楚了哈,要是不是,咱們還不算私闖民宅,現在還沒進去,給他家配個鎖就好了。”藤七也湊過來小聲道。
江堤渾身一僵,為什麼他們能聽到,剛剛他們起碼隔了三米遠,而且他說得很小聲啊。
遙嶼又悶笑了一聲,笑過了才小聲解釋道:“我們和你們普通人族不太一樣,聽力視力都挺好的。”
“有多好?”江堤抱著一絲僥倖問。
“比人類強好幾十倍吧。”
好幾十倍?
“那剛剛......”江堤僵硬發問。
“嗯。”遙嶼小幅度的點點頭,“那點兒距離,你說再小聲她也聽得見。”
江堤臉上一下漫上紅意,饒是他浸潤職場多年,臉皮已經足夠厚,也做不到在當面議論別人,還被別人聽見了這種尷尬的情景當中泰然自若。
還好他沒問年紀。
“你臉皮還是太薄,不過沒關係。”遙嶼搭著他的肩,“多鍛鍊鍛鍊臉皮就厚了。”
江堤將他的手拿下去,看向院子裡的一個角落,那裡有一叢月季。
遙嶼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裡有東西?”
“沒有啊,就只有一叢月季,花開得還挺好,這個季節開花不奇怪吧?是該這個季節開啊。”遙嶼問完就自己回答了自己,他還轉頭看向原攬和藤七,看著他們點頭才轉向江堤。“我說得對。”
“對,但我看的不是這個。”他一打岔,江堤的尷尬被驅散了很多,“那株月季是我父母種的,我記憶中是有一年花開得特別好,但是因為發生了些事情,花還沒榭,月季就死了。”
遙嶼轉頭看了藤七一眼,藤七點點頭,越過他們進了院子。
“他自己進去嗎?”
“嗯,你放心,他不會有事。”
“所長,他說的事情,是那件事吧。”等待的時間裡,遙嶼收到了原攬的傳言。
“嗯,以他的歲數來看,估計就是那件事。”
“那他為什麼還活著?”
“回去帶他去檢查,看他有沒有被汙染。”
“以他的年紀,如果是那個時候被汙染,長不到這麼大的。”原攬低頭看著手裡的古書,書頁上隨著她的心意顯現出一段文字。
--被汙染者,不被外力所擾活過五年者當格殺勿論。
被汙染了,就像那株月季一樣,會死得很快。
而活下來的,無一例外,全都變成了怪物。
原攬將書頁合上,現實總有與從前不同的情況,不可一概而論。
“所長,我是老怪物,那和我年紀相差無幾的你又是什麼?”原攬直接問了出來,沒再用傳信。
“我錯了。”遙嶼從善如流的道歉。
“你們過來看看!”說話間藤七已經到了月季旁,正招呼他們過去。
“怎麼了?”遙嶼將鐵門推得開了些,邊走邊問道。
“那花是假的。”江堤答,“你明明一直看著,我都看見了你沒看見?”
遙嶼咳了一聲,“想其他的去了。”
到了近旁,遙嶼抬手去摘了一片花瓣,花瓣剛被摘下就消失了。
“花魂啊。”
“嗯,我剛看了一圈這裡面的植物,全都是魂體狀態。”藤七說著在地下拔了一株也小草,剛拔起來小草就消失了。
“原攬,就你知道的,在哪種情況下普通植物死後是有魂體的。”
原攬搖頭,據她所知,凡間的植物,除了在靈氣充裕的地方長出的,就只有先天的靈植會有花魂。
而這裡,明顯兩樣都不佔。
他們從小一起學習,也沒人給她開小灶,她知道的也並不比遙嶼多多少。
“我也不知道。”遙嶼說著又摘下一片花瓣。
這裡面佈置得很好看,一花一草都像是費了心的。
遙嶼轉頭看了他們兩個一眼,倒是什麼都沒說。
江堤這個時候說話了,“房子裡,有一張桌子,要進去看看嗎?”
遙嶼:“什麼桌子?”
江堤也說不上來,帶著他們往屋子裡走。
現在還是白天,外面天氣陰沉,有風也有聲音,但是這裡靜得好像連風都沒有。
江堤推門時特地摸了下門上,一點灰都沒有。
他拈了拈手指,抬手用力將門推開。
裡面很黑。
這一看就不對。
江堤果斷退後站在了遙嶼身後,“你先。”
遙嶼側身擋住他,但進去前他還是跟江堤說了,“你拿的那根棍子,可以擋住很多東西。”
“那也有很少的東西擋不住。”江堤還不想死,躲別人身後這種事情,就跟厚臉皮一樣,多練練就會了。
遙嶼擋在他身前,抬起手掌,掌心凝聚術法向裡推了一掌。
一秒,兩秒,沉寂數秒之後,江堤從遙嶼身後探出腦袋,“你剛才打進去的是什麼?”
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話他沒問出來,總感覺不太禮貌。
遙嶼看了看自己的手,眉心微微攏著,“你們在外面等著,我進去看看。”
“好。”原攬替他們答了,看著遙嶼進去,她上前一步走到江堤身邊。
“你好像對現實世界很玄幻這個設定接受得很快。”
“快嗎?”江堤轉頭對上原攬的眼睛。
“他進去,你們不擔心嗎?”江堤指了指屋裡。
“他不需要我們擔心,他自己可以。”原攬也不管他聽不聽,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他出去歷練了一年,我們不知道他去做了些什麼,反正回來之後就感覺到他更強了,強到我都快要打不過他了。”
藤七敏銳的察覺到氣氛不對,站在原攬身邊也不說話,只是默默聽著。
“他不是所長嗎?難道不是該比你強嗎?”
“本來是不該的,你不也知道嗎?他是半人半妖,走到今天擁有如此強勁的實力,已經算是人神眷顧。”
“我就是個人,怎麼可能看得出來?”
原來是半人半妖嗎?
“他是什麼妖?”
原攬不答,江堤也沒再說話,只是默默等著,等著裡面的人傳出一聲動靜。
很快就有很重的東西沉悶的落地聲,落地聲之後就是二樓的玻璃破碎的聲音。
“不進去看看嗎?”江堤偏頭,“他還能自己解決?”
江堤轉頭看著原攬,原攬絲毫不為所動,“我說了,他可以。”
江堤眼眸漆黑,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轉身朝裡走去。
就在江堤要進門的時候,原攬突然說道:“你記得我。”
語氣狠毒篤定。
江堤腳步一頓,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麼看出來的,但是,這事兒他也沒想瞞著。
“嗯。”江堤索性直接承認,“在這裡見到你,我就知道瞞不住你,何苦呢,弄這麼大陣仗,這裡面是你們佈置的吧?”
原攬定定的看著他。
“那張桌子是你賣給我父親的,我記得。”
“當年你見我的時候,你應該還在襁褓之中,你為什麼會記得我?”
江堤微微攤手,“我怎麼知道呢,我就是記得,什麼都記得,忘不了。”
聽得出來,江堤對這件事情也很遺憾。
原攬突然放鬆下來,“江堤,我就覺得你眼熟,我這人在記憶方面也很擅長,只是當時見你的時候你還太小,剛才所長問十四號的時候你來答話我才認出你,不過不管你是誰,這裡當年發生的事情都和我們沒有關係。”
原攬也不知道江堤聽進去沒有,她只聽見江堤說:“那今天呢?如果這裡發生的事情不是你們做的,那你們還怎麼放心他一個人進去?”
藤七搶先道:“今天這事我們認了,這院子是根據原攬記憶中的樣子修復的,也沒什麼花魂,就是幻術。”
江堤指著門裡的黑暗,“那這裡呢?”
“這裡......”藤七突然支支吾吾的。
“這裡面有你的術法氣息。”原攬看他的樣子心裡忽然有些不安。
藤七小心翼翼道:“我進院子的時候往裡打了點兒。”
原攬臉色一變,“那這裡面不是你做的?!”
藤七不確定道:“不,不是吧。”
原攬笑了,就是在藤七看來她笑得不怎麼和善,說出來的話就更不和善了,“你把他坑了,希望他沒受傷,不然你小心變成一根禿藤,我不會救你。”
原攬真是被他氣得不想說話,但這爛攤子她也必須得收拾,原攬長出一口氣,壓住自己翻湧的情緒,抬起玉筆在門口畫了幾筆。
江堤只見到金光一閃,之後原攬便獨自進去了。
她進去前還讓藤七好好看著江堤。
此刻江堤看著他面前的藤七隻覺得腦仁生疼。
“讓我進去。”
“不行,他們沒出來之前我不能放你們進去。”藤七怕他跑了,還放出藤條連著兩邊的柱子將江堤整個人圍在一個圈裡。
“好好待在這裡,這裡很安全。”
“裡面是我家,你為什麼不讓我進去?”江堤硬闖不進去,也沒其他轍了,開始和他講道理。
“你家不危險了,我自然就讓你回家了。”
行,道理講不通。
江堤的棍子一直拿在手裡,主要是不忍心對他下手,但現在是不得不動手了。
藤七自然看出了他的意圖,“你就是個普通人類,就算是拿著它也打不過我,不要白費力氣,他們萬一在裡面待個兩三天,這兩三天我也不能走,所以就要一直看著你,不會讓你走,存著力氣,你至少還有力氣能在他們出來後去吃飯。”
“那你可以跟著我進去。”
“危險,他們要是不行,我們也不行了。”
江堤抬頭望天,他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在門外待了幾個小時,江堤坐在地上背對著門口看天,好久沒這麼閒下來看看周圍了,夕陽還挺漂亮。
看了一會兒,江堤轉頭想問問藤七關於這個新的世界的問題,但是話還沒問出口,藤七突然站起身。
江堤:“怎麼了?”
“咱們要進去。”
他接到了原攬的傳音,原攬讓他帶著江堤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