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東都，天剛矇矇亮，在寒霜和落雪的作用下，東都仍然白茫茫一片，絡繹不絕的官員趕赴皇城參加大朝會，大朝會每逢初一十五舉辦，但因皇帝病重，已有一段時間沒舉辦了。

御林少尉魏甸和許築今日擔任皇城宮牆侍衛，兩人望著宮牆下絡繹不絕的達官顯貴，許築打著哈欠，說道：“什麼時候咱哥倆也能像他們一樣。”

魏甸說道：“熬唄，你我在朝中都是沒什麼靠山的，只能熬了。”

許築說道：“混上這個御林少尉，我用了七年，咱哥倆如今才八品，四品才能參加大朝會，怕是這輩子也沒希望了。”

魏甸嘆息，說道：“快交接了吧？”

許築說道：“是，怎麼了？”

魏甸說道：“雲霞路新開了一家賣羊雜湯的，從塞北來的，據說味道不錯，去嚐嚐？”

許築說道：“叫韓老五羊雜碎是吧？”

魏甸說道：“你喝過呀？”

許築說道：“喝過，還行，就是遠了點。”

魏甸見遠處是金吾將軍在登城牆，兩人快速返回崗位。

金水橋外，達官顯貴盡數走下馬車或轎子，工部尚書沈星偉剛走出轎子，就見左側馬車正在下車的是戶部尚書嚴寬佑，兩人相視一笑，分別走入承天門。

番部尚書劉正儀在女婿番部侍郎劉光遙的攙扶下緩緩向前，落在上朝的隊伍中最後穿過大魏門，這對翁婿是最不怕外人說官員結黨的，畢竟孝道是大魏的朝堂上道德制高點之一。

穿過大魏門後便進入了皇極殿廣場，也就是大朝會的所在地，眾人皆知此次大朝會非同一般，因而格外肅寧，默默手拿笏板站在各自位置。

一刻鐘後，大魏門城樓上的黃金大鐘敲響五聲，緊接著便是太監甩鞭三下，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王公大臣聽到鞭響，便不可私下言語，故而也稱靜鞭。

老皇帝拖住病體，慢悠悠的艱難移步到皇帝寶座之上。老皇帝做好後，在太監的發號下，大臣跪拜，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皇帝示意後，太監喊道：“眾卿平身。”

老皇帝隨後看向大皇子晉王，往常是嫡長子皇兒子，太子主持大朝會，今日嫡長子不在，自然是皇長子晉王主持。

晉王點頭，向前走上兩格臺階，太監遞上聖旨，晉王接旨後，轉身面向眾人，念道：“原四品戶部主簿鄭茂德，任從三品江西道道臺。原正三品兵部侍郎魏旭任六品撫州州牧。特批剛毅侯王品仙其子襲爵不降品級，下不為例。原從二品湖廣督撫盧照麟任從二品憲部尚書，授正二品官服。”

盧照麟出列謝恩。

晉王接過第二本聖旨，繼續念道：“著奉皇十一子楊毓輝為登州王，皇十二子楊毓璘深州王，正月初五舉辦封王立府典禮。”

皇十一子楊毓輝出列謝恩，皇十二子楊毓璘在太監的帶領草草完成謝恩儀式，所幸沒有哭鬧。

皇帝咳嗽一聲後，晉王隨即喊道：“有本啟奏，無事退朝。”

本有幾人率先出列，準備啟奏，但見蜀王也出列了，便紛紛又踱步回到佇列之中。

蜀王說道：“父皇，既然皇子皆已封王立府，但八弟，十弟，十一弟都已到年紀，且尚未婚配，不如雙喜臨門，一起賜婚。”

晉王轉向老皇帝，說道：“父皇，五弟所言極是。”

老皇帝深思片刻後，說道：“可行，賜婚人選由晉王與蜀王共同考察，臘月前確定人選。”

晉王走下臺階與蜀王共同領旨謝恩，隨後皇八子，皇十子，皇十子，出列謝恩。

老皇帝看著臺下的皇子們，喜上眉梢，忍不住咳嗽起來，身旁太監趕快遞上熱茶，老皇帝接過，潤了下乾澀的喉嚨，臺下先前出列的幾位大臣相互看了看對方，先前鼓起來的膽氣，減退的不少。

兵部尚書率先出列，此人眼含殺氣，一臉嚴肅，鬚髮皆白，丹鳳眼，左眼眼珠呈白色，招風耳，臉上不見半點血色，身體挺的筆直，滄桑的聲音說道：“陛下，臣兵部尚書餘慶年有軍情啟奏。”

晉王靜等老皇帝言語，見老皇帝並未發話，晉王說道：“餘老，有何事奏報？”

兵部尚書餘慶年說道：“其一為太子殿下親征努族，如今已經戰罷，正在班師回朝，兵部不知太子殿下此役應以何種方式評定。其二為朵顏部效仿努族叛亂一事，徵北將軍率邊塞軍已經奪回雲州等一州四縣，黑營都督劉去惡率兩萬黑營大部已抵達幷州，不日將抵達忻州前線。其三為陝西道榆州，陝州等四州相繼稟報有暴民起事，然陝西道並無相關稟報，但陝西道州兵調動頻繁，糧草消耗較去年升高數倍，兵部已派人去函詢查證。”

老皇帝咳嗽兩聲後，緩緩說道：“雲卿可在？”

老皇帝身體左後方一名身穿金甲金盔，身材高大漢子，繞行到臺下，說道：“金吾將軍雲國忠在。”

老皇帝說道：“雲卿，派一得力干將去。”

金吾將軍雲國忠說道：“金吾都督錢乾悌忠勇可靠，武藝過人，臣舉薦此人去。”

老皇帝說道：“晉王怎麼看？”

晉王回道：“兒臣聽聞過此人，曾徒手擒猛虎，在鎮姜軍時治軍頗有一套，只是此人品級只是從三品都督，與陝西道都督，道臺同級，恐難服眾。”

老皇帝說道：“加綬金吾都督錢乾悌正三品，即可奔赴陝西道，查清真相，持金牌，授予便宜行事之權，賜尚方寶劍，可先斬後奏四品及以下文武官員。”

正在皇城值班的錢乾悌飛奔而來，領旨謝恩後又飛奔而去。

老皇帝說道：“擬旨，朵顏部叛亂由徵北將軍陶悅騎全權負責，流民，盜匪一併肅清；山西道州兵，黑營聽從徵北將軍調遣。”

不久後一位太監在一隊羽林軍兵馬的護衛下奔赴山西。

老皇帝繼續說道：“太子親征努族一事，成敗各半，兵部以小勝論功。其餘人等不可在此事上再做糾纏。”

一眾準備在此事上發難的官員瞬間沒心氣，唯有一名工部主簿出列，準備觸老皇帝的黴頭，不等發聲，便被羽林軍捂住嘴巴拖走，還有想法的眾人心中暗自慶幸自己沒有站出來；因為被羽林軍拖走基本意味著官途終止。

兵部尚書餘慶年領旨謝恩後回到佇列，與此同時，番部尚書劉正儀踱步出列，說道：“老臣有事啟奏。”

老皇帝微微點頭，番部尚書劉正儀說道：“其一，黛國使臣返國途中在隨州染上瘟疫，不就病逝，使團無餘財下葬，因而求助。其二，扶國海盜劫掠我大魏商船十數艘，上百人慘死福建道海上。其三，波國使者近日抵達東都，請求面聖。其四，麗國請求朝貢。”

老皇帝說道：“蜀王多智，可有見解？”

蜀王出列說道：“兒臣以為黛國使臣不幸在我國境內病逝，我國理應根據其風俗，給與相應援助。扶國海盜劫我大魏商船，殺我大魏子民，當問責扶國國王，但聽聞扶國內亂不止，無力管理海盜流寇，我大魏應派兵馬剿滅海盜，恢復海路暢通。波國使者請求面聖，應由父皇親自聖裁。麗國苦寒之地，物產匱乏，因而熱衷憑藉朝貢獲取獎賞，但家有家規，國有國法，應對麗國予以訓斥，依先祖文皇帝所傳詔令，令麗國兩年一朝。”

老皇帝讚許點頭，看著老態龍鍾的劉正儀說道：“劉卿，以為蜀王對策可行否？”

番部尚書劉正儀始終面向老皇帝，說道：“可行，蜀王不愧五賢王美名。”

老皇帝說道：“安排波國使者參加新春酒會，番部尚書劉正儀鞠躬盡瘁三十餘年，賜大朝會座椅。”

番部尚書劉正儀拜謝後，兩位太監攙扶著回到佇列中，坐在了御賜座椅上。

老皇帝繼續說道：“田卿，肅清東南沿海海盜一事由你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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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任兵部侍郎僅月餘的田符授，見身前經常出列的另一位田卿毫無動靜，才急忙出列領旨。

晉王見此，臉上陰沉，因為田符授正是晉王一手提拔推舉上來的。

在老皇帝的示意下，正三品的殿前太監高喊一聲：“退朝。”

尾音拉的極長。

數百位王公大臣跪拜，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萬歲聲中，老皇帝消失在眾人視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