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萬琛不是故意要提起這個話題，主要是他太疼了。胃裡一陣陣的獰痛襲來，加上塞車使他心煩意亂，腦海裡一直壓抑著的東西就冒了出來。

“青丘，狐妖。”

雲夏不耐煩地皺眉：“那不是山海經裡的麼？”

凌萬琛嗯了一聲，看雲夏沒什麼反應，又看向亮亮。

“亮亮聽過山海經嗎？”

亮亮搖頭，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但是舅媽給我講過狐妖的故事。”

雲夏一愣，想起自己之前給亮亮講那些傳說典故，沒想到亮亮還記得。

“舅媽懂得特別多，她還給我說，愚公移山不是真的，女媧補天也沒那麼容易。”

凌萬琛看向雲夏。

雲夏心跳加速，故作冷靜：“怎麼？凌總也想聽我講黑暗童話？”

凌萬琛沉默幾秒，糾正道：“那不是黑暗童話，是神話故事。”

雲夏切了一聲，看向前方。

“準備吧，前邊事故疏通了。”

凌萬琛頓了頓，想問她是怎麼知道的，然而下一秒，前車真的移動了。

凌萬琛打量一下雲夏，輕踩油門。

雲夏見凌萬琛沒追問，緊握的手指緩緩鬆開，同時在心裡暗罵阿九衝動。

他就那麼在凌萬琛面前赤裸裸的暴露了，卻沒想過凌萬琛一個凡人，遇到這種事，要麼就是嚇壞了報警，要麼就是迷信上身再找來劉瘸子那樣的老半仙驅鬼除妖。

好在目前看來，凌萬琛還算正常，他既沒有發瘋報警，也沒奔走相告說自己遇到妖怪了。

也是，凌萬琛又不傻。

他既然接受了阿九的說法，那肯定就不會大驚小怪的到處嚷嚷了。

雲夏把額頭抵向玻璃，玻璃裡倒映出凌萬琛的半邊身子。

他沒吃藥。

雲夏敢斷定。

不然，他的左手，就不會悄悄按壓在胃上了。

真是蠢啊。

雲夏看不下去，閉上了眼。

直到從高架上下去，他們來到機場，雲夏才坐直身子。

然而就在車子要開進接機樓的地庫入口時，一道響亮的廣播在機場周邊響起。

說一架航班即將迫降，請所有在機場內外的車輛、行人原地不動，避免恐慌造成事故。

迫降？

雲夏立馬看向凌萬琛。

凌萬琛眉頭緊皺，很顯然，也聯想到了什麼。

“千媚的飛機？”他聲音有些發顫。

雲夏吞嚥一下，搖搖頭：“你先別瞎想。”

她話音剛落，下一秒，機場內傳來巨大的轟鳴與撞擊聲。

隔著很遠，眾人都看到停機坪裡冒出黑煙。

前後都有人下了車，凌萬琛感覺不對勁，也跟著下去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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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邊的一個司機是來送人的，跟凌萬琛說，看熱搜裡說好像是羅馬飛H市的飛機。凌萬琛聽完眼前發黑，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車上的。

雲夏問他有沒有打聽到什麼，他一言不發，拿出手機看熱搜。

果然，剛才迫降的就是凌千媚所在的航班。說是因為H市突然下雪，高空還有冰雹，打破了機體後圍玻璃，導致艙內失壓，不得不迫降。

因為事發突然，前後也就不到十幾分鍾，所以新聞和通知也才剛剛出來。

凌萬琛攥著手機的手愈發握緊，眼底猩紅。

雲夏見狀暗喊不妙，也拿出手機來看。

幾分鐘後：

“......凌萬琛。”她顫抖著喊了一聲，舉起手機。

凌萬琛看向她的螢幕：事故造成傷亡情況還在統計中，但落地前，塔臺已得知，飛機上有一乘客心臟病發作，機組醫務人員確認，落地前三分鐘，這位乘客已經死亡。

“你妹妹她......”

凌萬琛搖頭：“沒有。”

凌千媚沒有心臟病。

雲夏微微鬆一口氣。

機場內外水洩不通，微博上有人釋出空錄影片，只看見救護車一輛一輛開進去。

“這是多少人受傷啊。”

車外有人迎著雪抽菸，忍不住搖頭。

“天災嘞。”

雲夏讓凌萬琛把玻璃搖上：“別嚇到亮亮。”

凌萬琛手腳發涼，照雲夏說的做。

雲夏摸了摸亮亮的頭，暗暗嘆氣。

天災？

真不一定。

又耐心等待了一個小時左右，凌萬琛的電話突然響起。

此前，他給凌千媚撥了幾十次電話，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現在打過來的，是H市本地的號碼。

凌萬琛接通後立刻喊了句凌千媚的名字。

電話那頭卻沉默了很久，然後一個悲痛的聲音傳來：“請問是乘客凌千媚的家屬麼？”

凌萬琛心頭染上一股不好的預感。

“我是。”

“凌女士在迫降過程中突發心臟病......經搶救無效，已確認死亡。家屬方便的話，來認領一下遺體吧。”

“不可能！她沒有心臟病！”

“......這位家屬，請冷靜。迫降時飛機高速衝刺，氣壓不穩，缺氧狀態下什麼都有可能發生。我們理解您的難過，但請您儘快到達國際機組停機坪來認領遺體。”

凌萬琛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

他顧不上胃裡反上來的血腥氣，不顧一切的跑下車。

雲夏抱著亮亮跟在他身後。

三人跑進機場，來到停機坪外。

地面上，一個蓋著白布的擔架在眼前。

凌萬琛挪著沉重的腳步往前去，不可置信地掀開白布。

“亮亮別看！”雲夏立馬捂住亮亮的眼睛。

白布下，一張本該鮮活的臉龐，在此刻變得毫無聲息。

凌萬琛確認了一遍又一遍，全身顫抖著想找出破綻，他想證明這不是凌千媚，但一切都晚了，木已成舟，斯人已逝。眼前熟悉的人，正是他的親妹妹——凌千媚。

凌千媚死了。

雲夏沒看見凌萬琛崩潰的模樣，那個時候她已經帶著亮亮乘坐出租離開了。

亮亮好像明白什麼，好像又不明白，紅著眼睛一遍一遍問雲夏為什麼還沒見到媽媽，為什麼他們要走。

雲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一遍遍親亮亮的小臉與額頭。

亮亮卻掙扎著不想在她懷裡待，執意要回機場。

雲夏安撫無果，只好使出法術注入他額頭，小傢伙又哭了一會兒，沉沉睡了過去。

計程車司機感慨這次事故，說死了好幾個人，但大部分還是受傷比較嚴重。

不過還有一個人命大，沒死沒傷。

“聽說他女朋友在迫降的時候就死了，他倒是啥事沒有。”司機喟嘆著，跟雲夏對話。這場發生在除夕當天的事故，似乎成為令每個人都倒吸一口涼氣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