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自修，方雋靠在操場邊看臺的塑膠椅背上，抬頭看著天空。

今晚的天空如同他的心情，黑沉沉的不見一點光亮，大片的烏雲壓頂下來，讓人有一種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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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想出來透透氣，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想一想程夏的事情的，但這樣空曠的環境也沒能讓他的心緒定下來，他越是思考腦子裡就越是雜亂一片。

突然，邊上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方雋側頭看過去。

只見一個穿著校服，齊耳短髮的女生沿著看臺的臺階朝他走過來，走得近了，才看清，是馬季雅。

方雋和馬季雅不熟，程夏的朋友，他和鍾寧更聊得來一些。和馬季雅也不過是因為她經常找程夏討論題目，碰到的時候偶爾有過幾句交談。

這會兒在大家都在夜自修的時候看到馬季雅，他多少有些驚訝。

他以為她也是出來透氣的，因為碰到了才過來打個招呼，不想她竟然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馬季雅衝著方雋笑了笑：“你怎麼也在這裡？”

方雋微微頷首：“出來透透氣。”

“因為程夏的事情吧？”

“什麼？”

馬季雅上翹的唇角一下耷了下來，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程夏出國的事情，我聽說了。”

方雋本來就煩悶，這會兒聽到有人又提起這件事，心情更差了。他把腦袋轉過去，不想和她深入這個話題。

馬季雅瞥了他一眼，見他沒什麼反應，又說：“我不想她走，你也不想吧？”

方雋的眉頭皺了起來，有些沒好氣地說：“誰說她要走了？”

“方雋。”馬季雅的語氣帶著憂傷，“別自欺欺人了，你明明知道她就是要出國了，不然這會兒你也不會在這裡。”

聽了她的話，方雋心底的怒火翻江倒海般地湧了上來，他“騰”地一下站起身來，聲音沉得嚇人：“你到底要說什麼？”

馬季雅也跟著站起來，解釋道：“我沒什麼意思，我只是不想讓程夏出國。”

“她出不出國和你有什麼關係？”

“怎麼會沒有關係？”馬季雅的聲音帶著急切，“我知道我的性格有些內向，也沒什麼朋友，同學們只有在需要我幫忙題解的時候才會叫我。

但是程夏不一樣，她永遠那麼陽光明朗，對誰都很熱心。

對我也是，玩的時候怕我落單會帶上我，有好吃好玩的也想著和我分享，拿到非常難得的真題也第一時間給我影印一份，她是……”

她頓了一下，情緒倏然低落，“她是真心對我的朋友。我想和她一起考華成，我想和她成為最好的朋友……我承認我有私心，但是我就是不想讓她出國。

也許你會說，就算出國了也可以繼續做朋友，但怎麼會一樣呢？時間和距離會帶走很多東西的。”

是啊，程夏就是這樣的人，她是如小太陽般的存在，只要有她在，心裡就暖暖的。這樣的她，肯定不止他一人發現她的好，也肯定不止他一人不想讓她走。

馬季雅有一句說的沒錯，時間和距離會帶走很多東西。

他嘆了一口氣：“我們不想有什麼用？她父母在勸她，以她的性格很難拒絕。”

“我知道。”馬季雅點點頭，“但程夏自己不想出國，為什麼要拿親情‘綁架’她呢？”

方雋坐回到椅子上，馬季雅和他隔了一個位置也坐了下來。

“她不想出國，又能怎麼樣？我們這個年紀，能做的事情太有限了。”

“方雋，我知道你喜歡程夏。”

方雋的眼皮跳了跳，沒等他說話，她又說：“程夏也喜歡你。”

方雋和程夏之間隔著的那張紙又脆又薄，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只是缺少一個捅破的機會而已。

“程夏現在處在搖擺的階段，她不想出國又不想讓父母難過。說直白點，就是缺少一個讓她下定決心留下來的理由。所以……方雋，你來成為這個理由，好不好？”

“我成為她留下來的理由？”方雋不解地看向她，“什麼意思？”

“和程夏告白。”馬季雅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芒。

“告訴她你喜歡她。可能你覺得你們之間不需要這些，但只要不說出口，你們的關係就只能停留在‘好朋友’的位置。我相信，只要你開口了……程夏一定會留下來的。”

彷彿是怕方雋反駁似的，她探過身有些急迫地強調：“程夏喜歡你，你也喜歡她，而且你已經被保送了，程夏的成績很穩定，她一定能考上華成大學的……”

她的嘴裡吐出一串又一串的近乎蠱惑的話語，“到時候你們可以一起去北城，一起在華成上大學，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

看著這樣的馬季雅，方雋的周身突然生出一股詭異的寒意，他皺了皺眉頭，側過身子拉開了和她之間的距離。

馬季雅倏然回過神，意識到自己有些過了，她懊惱的握了握拳頭，很快恢復了以往略顯沉悶的形象，她半垂著腦袋有些喪氣地說：“我很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我能想到只有這些。”

方雋站起身來，不想再和她說下去了，總感覺今天的馬季雅有些奇怪，但又說不出來具體怪在哪裡。

馬季雅如鬼魅般跟在方雋身後：“我可以幫你，方雋，我幫你去試探程夏好不好？”

方雋蹙眉：“不需要，你不要做這些無聊的事情。”

方雋打斷她，加快了腳步，急急地和她拉開了距離。

程夏突如其來的出國計劃徹底攪亂了方雋的理智，他根本分不出多餘的心神來思考各種細節，現在他滿腦子都是“不想讓她走”，他害怕她走後的一切未知。

雖然他駁斥了馬季雅，但不可否定，馬季雅的提議讓他動心了，他想自私地留下她，如果他能成為她留下的理由，他願意成為這個理由。

他本來就打算等到高考結束後告白的，現在不過是提前了一段時間。既然結果都一樣，時間早晚又有什麼關係？方雋努力地說服自己，心裡已經下定了要告白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