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雋幾步就上到了行政樓三樓，剛拐到走廊，就看到王生德送幾個人出來。

方雋一眼就看到了跟在邊上的程夏，她半垂著腦袋，一副有氣無力，無精打采的樣子。

離樓梯口還有二三十米的距離，門口的幾個人都沒看到他。

他貼著牆壁站了一會兒，看到他們又說了幾句話，期間，一箇中年男子伸手摸了摸程夏的腦袋，應該是她的爸爸。

說完話，中年夫婦也就是程夏的父母朝她揮了揮手，從辦公室邊上的另一處樓梯離開了。

王生德又對著程夏說了幾句才轉身回了辦公室。

程夏嘆了一口氣，依舊半垂著腦袋，慢吞吞地朝方雋的方向走來。

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了一雙白色高幫帆布鞋，她抬起頭，撞進了方雋那雙滿是擔憂的黑眸裡。

程夏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方雋，一時有些驚訝，她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剛才在父母面前還一直壓著的情緒在看到方雋的這一刻突然就繃不住了，她莫名覺得有些委屈，眉眼也跟著耷拉下來，一副馬上要哭出來的模樣。

方雋的眉頭蹙得更緊了，本來有無數的問題想問她，這會兒見她這副模樣，就什麼也問不出口了。他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下樓。

兩個人一前一後，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因為是上課時間，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走到操場的時候，程夏突然喊住了他：“方雋……”

方雋轉過身，等她開口。

喊了他的名字，是想開這個話頭的，但程夏一時又沒想好怎麼說。

她看了看西邊的天空，秋季的白天漸短，臨近下午5點，天已經擦黑，太陽落了下去，但餘暉還殘留著，染得半個天空都紅彤彤的。

在那一瞬，程夏突然很希望時間就此停滯，讓他們可以永遠停留在這一刻，這樣，那些困擾也都消失不見了。

見她好一會兒都沒開口，方雋忍不住了：“張雲朗說你要出國，是真的嗎？”

程夏抿了抿嘴有些猶豫地說：“還沒定下來……”

看來確有其事，方雋的心沉了下去：“什麼時候的事情？”

“上週六晚回家的時候。”程夏和他簡單說明了緣由，“我爸爸作為總負責人被派遣到X國工作了，需要在那邊待上好幾年。

剛好我媽媽的公司總部也在X國，她就申請了去總部跟班學習，他們要帶我一起去……”

程夏停頓了下，觀察著方雋的神色，語氣變得有些小心翼翼，“他們幫我打聽了那邊的學校，說我的成績，加上那些獎項，可以去X國的德魯大學，他們就幫我遞交了申請，這事兒我也是才知道……”

越說她的聲音越低，“然後前幾天德魯大學給他們回了郵件，就讀申請透過了，錄取通知書遲點會寄過來……”

方雋這一路上一直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他告訴自己程夏出國的事情還沒定下來，一切都可以商量，還來得及。

但這會兒，德魯大學、申請透過、錄取通知幾個詞接連地砸過來，瞬間就把他砸懵了。

“德魯大學……”他沉思了一會兒，喃喃自語道，“X國最好的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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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雋的腦袋裡有很多個聲音在拉扯著，鬧得他的頭一直在“嗡嗡”作響。

他知道德魯大學是全球排得上名的大學，和華成大學也不分上下，去那裡上學的確是個好選擇，而且不用和父母分開，她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顧和保護。

但心底仍有個小獸在拼命叫嚷著：不能就這樣讓她走，如果她走了，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她？兩年？四年？如果她留在那不回來了怎麼辦？如果她遇到更好的人了怎麼辦？如果這樣……他要怎麼辦？

如此想著，一股焦躁的情緒油然而生，他的聲音裡不受控制地帶了些抱怨的味道：“為什麼一直沒和我說？你是打算上飛機了才和我說嗎？”

程夏上前一步，趕緊和他解釋：“不是的，我當時拒絕了，我和他們說我不想出國，但我爸媽不答應，他們不放心我……

我爺爺奶奶在另外的城市，姥姥去世了，姥爺身體不好，舅舅家也有自己的生活，還要照顧姥爺，他們覺得沒人照顧我……我說我長大了，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但是……”

因為著急，她說的話沒什麼邏輯性，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了。

看著她慌亂的樣子，方雋心裡的焦躁感更甚:“你爸媽今天來找王生德是想讓他遊說你？”

“對，他們覺得老師的角度會更專業一點，讓他幫我分析利弊，我可能會更好接受。”

“所以你答應了？”

“我說……”程夏吞嚥了一下口水，聲音有些艱澀，“我說我再想想。”

她說她再想想，她沒有拒絕！

方雋的嘴唇緊緊抿了起來，心底的小獸嚎叫著簡直要衝破禁錮，他只覺得一股躁氣在身體裡橫衝直撞，幾乎要掀翻了他的理智：“你根本就是答應了。”

他看向程夏，眼尾紅得快要滴出血來，“你說過要和我一起去北城的，程夏，你說話不算話。”

他的話帶著孩子般地撒潑賭氣，還有濃濃的委屈。

程夏連忙搖頭：“沒有，我爸媽是因為擔心我，我不能傷他們的心，所以我在找，找更好的辦法。”

方雋咬緊了後槽牙，剋制著快要暴走的情緒：“更好的辦法，還有什麼辦法？”

程夏喪氣地垂下了腦袋，當她爸媽苦口婆心地勸她，她確實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如果……她突然很想問問方雋，如果她出國了，一完成學業就回來，那麼他……可不可以等等她？

雖然她知道這樣很自私，但她真的想不到一個兩全的辦法。

還沒等她鼓足勇氣問出口，下課的鈴聲驟然響起，只幾秒的時間，教學樓各間教室的門內便迅速湧出了一大批急著去食堂吃飯的人群。

人群分流了一部分往操場這邊來，嘈雜聲越來越近，程夏和方雋的談話也沒能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