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雋靠在真皮辦公椅上，快速地瀏覽著電腦上檔案的內容，偶爾用食指的指節抵一下鼻樑上的金絲細邊眼鏡。
聽到尚恆打完電話，他將視線從電腦上移開，重新落回到他的臉上。
尚恆是方雋的特助，辦公電話一般先透過他再轉給方雋，所以方雋給了他隨時接聽來電的特權。
儘管如此，尚恆仍歉意地向他頷首：“方總，抱歉。”
方雋擺了擺手，摘下眼鏡，示意他繼續。
尚恆將剛才被電話打斷的工作簡單地彙報完，接著說起程夏的預約：“方總，剛才歐力雜誌公司的執行主編來電，希望和您確定特輯的封面拍攝時間，另外想就採訪指令碼的內容聽聽您的意見，根據您的行程我和她約了明天下午三點鐘。”
“歐力的執行主編……姓陳？”方雋揉了揉眉心，他剛才聽到尚恆在電話裡這麼稱呼對方。
“對，程夏。”尚恆規整地回答。
正在揉捏眉心的手指一頓，剛舒展開的眉頭倏地又皺了回來，他不確定地問：“你說她叫什麼？”
“程夏，程主編。”尚恆又重複了一遍。
放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方雋只覺得胸口好像堵了一團霧氣，悶悶地有些難受，聲音不禁也跟著沉了下來：“耳東陳？哪個xia？”
尚恆一直以專業素養過硬為公司稱道，早在接到程夏電話的時候，隨手就查到了她的基本資料。
現在正好答了方雋的疑問：“程夏，前程的程，夏天的夏，女性，27歲。八年前至X國留學，之後隨父母留在X國，大學畢業後在X國排名前三的時尚雜誌公司就職，兩個月前回國，任職歐力時尚雜誌公司的執行主編……”
方雋的眉頭越蹙越深：同名同姓，同樣是八年前出的國，同樣是去的X國，還真是她。
他抬了抬手，示意尚恆不用說下去了。
尚恆接收到資訊，立馬收了聲，垂手站在一邊等著他的指示。
方雋微垂著頭，右手食指的指尖有節奏地在桌上輕輕敲擊著，這是他日常思考問題的模樣。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尚恆莫名覺得老闆此刻有些焦躁。
好一會兒，方雋才抬起頭來：“推掉吧。”
“好，我這就打電話給程主編取消明天的預約。”
“不是。”方雋似是有些疲倦地往椅背上靠了靠，“我的意思是，人物特輯的邀約推掉。”
“什麼？”尚恆一下沒反應過來。
“歐力時尚雜誌的人物特輯的邀約幫我取消掉，你給蘇南打個電話。”方雋又重複了一遍，說著拿起手邊的手機，“陳銘那邊我自己和他說。”
尚恆愣了一下，跟著方雋工作三年來，這個年輕的老闆給他的感覺一直是果敢練達，做事嚴謹高效。做任何一個決定都提前計算了得失，各種可能出現的變數都計算在內，一旦做出決定就不會反覆。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老闆推掉已經答應的事情。何況，他知道老闆還欠著歐力陳總的人情。
老闆這是怎麼了？好像從聽到程主編的名字開始，他就變得有些奇怪。
疑惑歸疑惑，尚恆不會輕易質疑老闆的決定。他應了聲好，便退出去給蘇南打電話去了。
無錯書吧方雋靠在椅背上，思緒有點亂。
程夏！
他真的好久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這麼多年，他遮蔽了所有與她有關的人和事，“程夏”這個名字彷彿成了他的禁忌，聽不得、說不得更想不得。
這會兒，她的名字突然出現了，毫無預警地、明目張膽地又出現了。
他說不清楚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是什麼感覺，厭惡？排斥？亦或是……些微的懷念？
方雋打心底不願意承認這些情感，他覺得這些情感都太過濃烈，她於他來說是遺忘的人、是陌生人才是正確的。
彼此避開這麼多年，走著完全相反的方向，為什麼兜兜轉轉，她又出現在了他的周圍？
方雋苦笑了下，真是夠了！
太陽穴突突地跳得厲害，他按住一邊的額角，另一隻手點開手機的通訊錄，翻到陳銘的姓名，沒有停頓地撥了出去……
……
程夏正在和團隊開會，手機微信發出了釘的一聲提示音，沒等她點開檢視，手機又突然快速地振動起來，她看了一眼，來電人：尚恆。
她朝大家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繼續，自己走出會議室接聽電話。
通話時間很短，尚恆非常簡潔的說明了來電的意思，程夏不祥的預感還是成真了——尚恆取消了明天的預約，並且告訴她方雋決定拒絕特輯的邀約。
程夏沒有問原因，因為她知道為什麼。
結束通話電話，一股無力感自腳底升起，程夏將身體靠向牆壁，靜靜地站了一會兒。
雖然早就預料到了，也提前有了心理準備，但真的確定他拒絕了，程夏的心裡還是覺得鈍痛地厲害。
方雋他，就真的那麼討厭她嗎？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貼牆站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還有個未接電話和一條未檢視的資訊。
電話是landy打的，資訊也是她發的，估計是看她沒接電話，就改發了微信。
資訊說：程主編，陳總讓你來一趟總裁辦。
看來陳銘已經接到訊息了，還沒等她回覆，陳銘似是非常急迫地親自打了電話來：“程夏，你來一下我這兒。”
“好。我馬上過來。”程夏來不及和還在開會的團隊打招呼，徑直去了總裁辦。
敲門進去，陳銘正坐在待客的沙發上，身上那套高階定製西裝的扣子已經全部解開，黑色暗紋領帶歪向一邊，白色襯衫最上面的扣子也沒扣上，這在向來著裝精緻的陳銘身上是難得一見的情形，可見此刻他內心的焦躁。
陳銘的身邊坐著蘇南，看到程夏進來，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陳總，南姐。”程夏打了個招呼，走到倆人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陳銘緊蹙著眉頭，面色緊繃，情緒不是很好，見程夏進來也沒有說話，只拿起手邊的咖啡喝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