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腳步,把花圈底部的竹竿穩穩的撐在地上後,佝僂著身子,對著手機檢視起來。
紀風發過來了一段時長顯示12秒的影片。
這麼晚了還沒睡,可能是因為鞭炮的動靜,他也聽到了。
影片封面是黑色的,中間有一個小白點。
“小風,你真夠可以的,大半夜的給我發影片,想嚇唬我是吧。”
紀風都能聽到鞭炮,他自然肯定距離更近的我也能聽到,所以選在這個時候給我發影片,多半是想嚇嚇我。
我自言自語的點開了影片。
影片開頭就是一片漆黑,唯獨一個白點。
白點的面積慢慢變大,應該是他把畫面放大,白點也逐漸顯露出形狀。
隨著鏡頭的拉近,雖然影片越來越不清晰,但是能看到的畫面是越來越清楚。
木訥的表情,
呆滯的眼神,
暗紅的嘴唇。
是兩個紙人。
這不就是我後背上揹著的紙人。
兩個紙人原本白紙的臉和身體,在影片裡呈現出一種異樣的藍色,並排著的挨在一起,微微晃動。
兩個紙人腦袋部分間隔的位置,還隱約有黃白的光暈。
在一片漆黑的環境中,兩個散發著藍光的紙人晃晃悠悠,像是在徐徐徒步,也像是在黑暗中緩緩飛昇。
影片看上去確實有幾分詭異,主要是大片黑色的中間,有兩個全身泛著藍色而面目毫無表情的紙人,我要是在平時的晚上看這個影片,可能會有一股驚悚的感覺。
但好在我是這個影片內容裡的幕後黑手,只是我大部分身體被紙人遮擋,露出的頭又沒有照明,才無法看到我,所以這影片對我而言並沒有感覺。
紙人泛藍是因為今晚的月光,月色如藍,清冷幽靜,照在白色紙人上自然會反光。
黃白的光暈,就是我的手機用來照明的燈光。
而且摺疊後的花圈是用黑布罩起來的,所以影片中也看不到花圈。
“呵,想嚇我?沒想到我會在這場喪事幫忙吧,更沒想到揹著紙人的就是我吧。”
我笑的有些輕蔑,對紀風小兒科的惡作劇充滿不屑。
但是我沒有立即回覆他的訊息,讓他誤以為我睡著了,根本沒看到。
關閉手機螢幕,雙眼視力重新適應黑暗後,再開啟燈光照明,還是像之前一樣雙指夾著手機,然後我十分小心的拿起花圈,才又開始移動。
“叮鈴鈴,叮鈴鈴……”
一陣手機鈴聲突兀響起,在寂靜的黑暗中似乎響徹整個山間。
毫無徵兆的鈴聲突如其來,加上瞬間閃爍的手機燈光,不僅打破了夜的寧靜,還差點打破了我的手機螢幕。
我原本只是右手食指和中指夾著手機,突然的鈴聲嚇得我手一抖,手機從指縫中掉落,還好我反應快,一把抓住了半空的手機,省下了我的螢幕錢。
但由於我的動作幅度,讓花圈失去平衡,向我左邊倒去,壓在了左邊紙人頭上。
我連忙把花圈擺正,用左手抱在懷裡,右手用手臂固定後,再次緩緩放下竹杆撐在地上,才用空出來的右手接通了還在響個不停地電話。
“你幹什麼啊大半夜的,我手機都差點摔在地上,你賠嗎?”
我接通電話的時候已經看到來電顯示的是紀風,驚嚇氣憤之餘沒好氣的對著電話嚷嚷:“這紙人也不知道被壓壞沒有,要是壓壞了我怎麼交差?”
“真的是你?!”
紀風語氣有些驚愕。
“你說的什麼廢話?你打了我的電話,不是我還會是誰?”
“路上揹著紙人在走的是你?”
紀風沒有理會我的不耐煩,繼續追問。
“大哥,是我,是我。我揹著紙人,懷裡還抱著花圈呢,還要接你電話,很麻煩的。”
紀風怎麼知道是我揹著紙人,就算他站在十層樓的陽臺上,在這黑夜裡都能看到我?
還幾乎是被兩個紙人完全遮擋。
“我剛才跟你發完影片,就發現紙人不動了,很奇怪這麼巧,就想給你打個電話確認一下。”
“原來如此,不是,你大半夜的搞這些幹嘛?”
“為什麼會是你揹著紙人?”
“你應該聽到鞭炮的聲音了吧?成爺爺被請過去當知客司,後來成爺爺來找我,說差人幫忙,本來會找你,但你不在,只有請我來幫忙了。”
我解釋了一遍,順嘴補了一句:“就是說原本應該是你的差事,本大人幫你做了,明天你得好好犒勞我。”
電話裡沉默了一陣,紀風才開口說話。
“誰死了?”
他這一問我才想起這個事情,他知道有人死了,卻不知道是誰,電話打過來首先只是確認是不是我背紙人,而不是想知道誰死了。
“何德慶。你們都沒人通知的嗎?還是因為你是搬來的,還不需要通知你。”
“而且,你們這風俗和我們那邊有些不一樣,何德慶的兒子載著花圈都已經走到路口,也不進去看看自己的父親。”
“你見過何勇?”
“對啊,剛才就是他把花圈紙人買好後送過來,我在路邊接應的。他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來著,十分的傷心,可就是不過去。”
我現在是撐杆站穩的狀態,雖然還是躬著身,但側一下身子很簡單。
“誒?他不是剛剛還站在路邊,已經走了嗎?”
我側身回望之前何勇站過的位置,路燈下空蕩的街邊已經是空無一人。
“不要相信他!”
紀風鄭重的語氣把我聽的一愣。
“怎麼了?我看他那個傷心樣子,不像是裝給人看的,只是想不通為什麼不過去。”
無錯書吧我有些不解,“而且何勇說和你的關係也不錯,你就這麼說他啊?”
“你相信我就好。”
“行吧行吧,反正我和他也不打交道,談不上什麼信不信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明天就算何勇過來,我們也都只是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又是一陣沉默後,紀風才繼續說話。
“何德慶怎麼死的?”
“上吊死的,我去……”
“吊死的?”
紀風不等我說完就打斷我的話,而且語氣更加驚愕,連聲音都大了兩分。
“是啊,我去的時候他自己被人抬下來了,場面看上去不血腥,但是他的樣子還是有點嚇人。”
我把被紀風打斷的話繼續說完。
“怎麼嚇人?”
紀風著急的追問。
“我是第一次見到吊死的人,眼睛凸起,舌頭還吐出來,淨身的時候還抬過他,屍體確實挺重的。”
“這是正常的,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紀風的語氣恢復正常。
但紀風的變化讓我感覺很奇怪,好像是我的回答讓紀風還比較滿意。
不過奇怪歸奇怪,紀風的話還是讓我腦海中立馬浮現出了一個畫面。
“有!何德慶好像瞪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