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直喝到快天黑才離開豆豆的店。
回到宿舍,小蘭見我一身酒氣,問我去哪兒了。
我如實告訴她。
她皺眉,說我不該去那種地方喝酒,容易學壞,而且豆豆兩口子都不幹什麼正經事,讓我離她遠點。
我說知道了。
再去駕校的時候,我儘量遠離豆豆,不過後來她也很少來。
教練老頭兒說她早就辦下證來了,只是不敢上路才來練練手的,跟我們不一樣。
快要考試的時候,豆豆又來了一次。
她的臉上有幾塊淤青,說是她家那個“逼樣的”明目張膽帶了個女的回家,三個人幹了一架。
後來她就再沒有出現過。
我學車期間林濤和林永波被開除了,因為他倆私配了倉庫鑰匙晚上偷麵粉,被巡夜的抓了個正著。
本來江瑤要把他們送進執法局,他們的家人來說了半天好話,又來求我。
江瑤看在是我同村的份兒上才網開一面,沒繼續追究。
這一年鎮子的變化簡直翻天覆地,新開業了好幾家廠子。
其中還有一家規模很大的麵粉廠,不少工友離職去了他家幹活兒,說工資更高。
江瑤說這是看我們掙錢眼紅了,想來搶買賣。
她給大家開了會,並給留下的人也漲了工資,要跟那家麵粉廠死磕到底。
比鎮子更熱鬧的是村子,舅舅和林雪家又打起來了。
林雪父母承包的魚塘被人放了藥,所有的魚一夜之間都翻了肚子。
他們料定是舅舅乾的,掄著鐵鍬把舅舅打了個半死,舅舅的兒子又拉了一車人來,打得不可開交。
混亂中有人動了刀子,捅傷了林雪的父親。
這個事情鬧得很大,不少人進了局子。
但是並沒有找到舅舅放藥的證據,罰了點錢就把他放回來了。
村長因為這事被就地免職。
他一氣之下宰了耕地牛,把牛肉切成一塊塊的挨家挨戶送。
縣裡派了工作組來調查情況,他們瞭解到舅舅佔了奶奶的房子和田地,讓他限期歸還。
舅舅不服氣,說按照農村的風俗就應該歸他。
工作組說他們只講法律,否則以“非法侵佔罪”把他抓了。
舅舅剛進過局子,知道里面的厲害,趕緊說都還給我。
我順利拿回奶奶的房子,重新收拾了一番。
至於田地,我答應舅舅等他把蔬菜都賣了再說。
村裡需要重新選村長,工作組挑了三個不錯的候選人讓大家不記名投票。
等工作組統計完票,村民們笑成一團,因為得票最多的竟然是我這個“潮巴”,這是明擺著和工作組對抗。
村長坐在角落裡,嘴角翹起。
工作組很生氣,宣佈選舉無效。
姓畢的組長給村民們講了很多話,說要珍惜手中的選票,認真負責的選出合格的村長,然後重新選了一遍。
結果選我的票更多。
畢組長拍著桌子發脾氣,說大家這是故意跟他們作對,選舉結果還是無效。
他們當天晚上就開始帶著三個候選人挨家挨戶做工作,一連跑了兩天才重新舉行第三次選舉。
最後出來,他們傻了眼兒。
因為除了那三個候選人選了自己,剩下的全都寫了我。
畢組長嘴都氣歪了,他說這可是你們自己選的,別後悔。
接著立刻宣佈結果有效——我成了村長。
村長坐在角落裡,嘴角抽了抽,煙都掉到了地上。
他高聲嚷嚷著說讓我這個“潮巴”當村長不合適,會讓全村人跟著倒黴。
畢組長氣憤地拍著桌子,說這還不是他們自己選出來的?
村民們你看我看你,全都啞口無言。
村長懊惱地拍著腦門,這牛算是白死了。
當然,這些都是工作組找到我時才知道的。
他們說讓我別有負擔,他們現在就回縣裡報告這個情況,必須要糾正這種不正之風,我該幹啥幹啥就行。
沒幾天工作組就帶著檔案回來了,說縣裡已經過會,選舉結果有效。
但他們三個人要在村裡臨時駐點,全面接管村裡的工作。
我就這樣莫名其妙成了掛名村長。
我在麵粉廠住,家裡的房子空著,工作組就臨時借用。
幫他們收拾屋子的時候,畢組長問我牆上照片那個穿軍裝的是誰。
我說是我爺爺,他以前當過兵,然後開啟鎖著的抽屜,給他們看爺爺的東西。
畢組長看著那些軍功章手都在發抖,他說這可是獲得過特等功的老英雄,隱姓埋名這麼多年縣裡竟然都不知道,這個情況必須彙報。
他給上面打了通電話,沒幾天縣裡就來了很多人,還帶了電視臺的。
他們在屋裡到處拍,一個很時髦的女記者拿話筒對著我,讓我講講爺爺的事情。
我就把奶奶講給我的都說給他們聽,他們聽得很認真。
女記者問爺爺回來以後生活的怎麼樣?
我說記不太清了,因為我七歲的時候爺爺就去世了。
女記者又問我對爺爺最深的印象是什麼?
我說耍大刀。
她愣住,問啥意思?
我爬上房梁,從上面拿下爺爺藏起來的大砍刀。
他們全都圍上來,有人說刀刃上都是豁口,這得砍過多少敵人啊。
跟著一塊來的,還有縣英雄紀念館的王館長。
他想把爺爺的遺物帶回去儲存展示,讓更多的人知道爺爺的英勇事蹟,問我同不同意。
我問那我還能去看嗎?
他說隨時歡迎,並給我寫了幾個數字,說是他的電話號碼,到了縣城可以聯絡他。
無錯書吧我點點頭。
他們立刻帶上白手套,小心翼翼收走了爺爺的東西。
女記者告訴我他們準備明天晚上就播爺爺的故事,讓我記得看電視。
他們離開後,工作組在畢組長帶領下炒了幾個菜還開了瓶白酒,說必須跟老英雄的後人喝兩杯。
他們的酒很好喝,但是做的菜不是很好吃。
畢組長說我平時做自己的事情就行,要是村裡開會必須要我出席的,他會讓人通知我。
我說行。
吃完飯已經半夜,我就在姥姥的炕上睡了一宿才回到麵粉廠。
江瑤正好在門口碰到我,她說這兩天很忙,沒事不要亂跑,要出去也跟她請個假。
我問啥是請假。
她說就是說一聲。
我點點頭,問她廠裡有沒有電視。
她說她的宿舍裡有,想看可以來看。
我說好。
忙完一天的事情,晚上吃過飯,我跟小蘭看了會書,快到八點的時候跟她說我要去看電視了。
她撇撇嘴說電視哪有書好看。
江瑤的宿舍跟我們不挨著,在新廠區二樓。
我敲敲門,她穿著白色的睡衣開啟一條門縫兒,問我大晚上的有啥事?
我說看電視。
她猶豫了下才開啟門,讓我坐在沙發上,然後開啟電視,問我要看什麼。
我說縣電視臺。
她沒有多問,調好臺後電視上便出現了影象,還是彩色的。
這是我第一次看電視。
江瑤的沙發比豆豆店裡的小,但是比豆豆店裡的軟,坐著很舒服。
電視上正在播放廣告,她給我倒了杯水也坐下來,問我怎麼突然想起來要看電視?
我說看我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