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月,段小星都在重症病房待著。
或許病沒有那麼嚴重,但是醫院可以趁機向段庭索要一筆錢。
外面下了雪,冬天真的來了。
段小星變的安靜起來,護士便不再給她打鎮定劑。
這裡的冬天經常下雪,她醒著的時候,喜歡看著窗外。
一看就是一天,然後睡覺,第二天再早早的醒來,如此週而復始的迴圈。
又過了一個月,段庭來看她了。
隨他而來的是入學手續,n國最好的藝術學院。
段小星沒說一句話,拿著筆在上面簽下了自已的名字。
下筆的時候,段小星還是忍不住的顫抖。
她想起江凜來了,他那麼優秀,一定可以上最好的大學。
段庭又走了,彷彿來只是為了這一件事。
看她沒有反抗,滿意的離開了。
誰也不知道,段小星的心已經變成空的了。
沒人關心,也沒人在乎。
...
這夜的雪格外的大,段小星走到窗邊,看著簌簌而下的雪花。
她蒼白的手指觸控著冰涼的玻璃,墨色的天那麼遠,卻好像又在眼前。
眼睛湧上久違的熱意,她在心裡說:“江凜,你不在,都沒人心疼我了。”
窗子被開啟了,呼嘯的北風湧進來吹散了周圍的熱意。
段小星手腳並用的爬上了窗臺。
雪積的很厚,往下看去一片蒼茫,倒顯得沒平日那麼可怕。
有雪花落到她臉上,很快又融化了。
風很大,似乎就要把她吹倒。
她閉上眼睛,虛無中似乎有人推了她一把,她向前倒去。
霎那間,失重感襲來。
接著耳邊是呼嘯不斷風聲,冷意伴著風如利刃般扎進她的身體。
江凜,等等她。
帶她一起走,別丟下她一個人。
以後啊,她再也不用在苦海里掙扎。
...
“我沒再為冬天解釋什麼,凜冽、掩藏與孤絕並不是它的錯。
積雪埋怨日光的慵惰,蕭霜透過夜的針尖,注射進深冷的角落。
砭骨入髓,春天也捂不化凍硬的外殼。
可我曾經要的其實不多,一盞爐火,或者你抱緊我。”
她曾經卑微著想要的也不多,卻也從來都沒有得到過。
-
段小星奇蹟般的沒有死。
或許是那夜的雪夠厚給了她緩衝,也或許是老天眷顧,偶爾的心疼了她一下。
她醒了,記憶裡卻好像空了一塊。
她為什麼在這裡?
她又是因為什麼受的傷?
醫生看著她的症狀,打電話通知了段庭。
這次待在重症監護室的時間更長,卻沒以前那麼難熬。
她問段庭發生了什麼,段庭只是說她出去玩遇見了雪崩,是林楓救了她。
那林楓呢?
她沒有再追問,只是偶然時手腕的傷會隱隱作痛。
這是冰鞋割的,她的腿也是滑冰的時候摔的。
一切有了完美的解釋,段小星也不再去想。
她要了最好的去疤藥塗在了手腕上,卻最終還是留下了難以忽視的疤痕。
在醫院度過了幾個月後,她成功入學了n國最好的藝術學校,進修的是油畫。
只是學校是外語授課,儘管有翻譯軟體,她也不是很能跟得上。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有她自已一個人。
她忙著學英文,忙著補基礎的美術理論,忙著完成學校佈置的美術作業。
偶爾閒暇的時候,她才會去不遠處的廣場喂喂鴿子,然後安靜的坐一會。
日落黃昏後,她又回到那空無一人的家,匆忙的趕人生的路。
有一次學校組織去博物館參觀,那是當地最大的一個藝術博物館,裡面的歷史名畫眾多,是很好的學習。
學校安排了大巴,一整個藝術系的學生都參與其中。
當天人流量巨大,學生們下了大巴車就都走散了,段小星也不在意,自已一個人逛著。
古典的畫作陳列在館內,隔著玻璃展櫃,她能看見油畫乾裂的裂紋。
時間在這裡彷彿慢了下來。
這些都是歷史長河裡留下的璀璨瑰寶,她認真觀摩,揣摩裡面的感情與技巧。
每一幅都被她細細看了個遍,只是穿梭在人海里的時候,難免會與其他人發生些肢體的碰撞。
時間一直到了下午四點,還剩半個小時就要集合回學校了。
但段小星還有一個展廳沒有去看,她平日裡閒暇的時間不多,能趁這次機會全都看完是最好的。
她有些著急,撥開人群朝最後一個展廳小跑去。
肩膀不知撞上了誰,她沒空管了。
只是跑出幾步距離後,她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鬼使神差的回了一下頭。
她的心劇烈的跳動,眼睛企圖在人群裡尋找著什麼,但人熙熙攘攘,她只看見了黑色西裝的衣角。
人群走來走去,後來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
四年後她以優異的成績被學校再次錄取為研究生,這是來到n國的第五年。
林楓偶爾會來看她,他已經畢業開始接手家族裡的企業了。
段小星不鹹不淡的應付他,知道他為什麼來。
林楓或許是真的喜歡她,但不論他做什麼,她的內心總是平靜無波。
是她太冷血了嗎?
不然為什麼這麼無動於衷。
段小星想不通。
...
n國是安靜的,人口不多,居民幸福指數卻很高。
當時她想,一輩子留在這裡也不錯。
然而來到這裡的第八年,也是在這裡的最後一年。
這裡的春天來的很晚,所以拉長了冬天。
段小星完成論文答辯的那天,下了一場雪。
隨著這場雪一起來的,是段庭讓她回國訂婚的訊息。
段小星站在校園裡,抬頭看陰沉的天空和不斷飄落的雪花,有些恍惚。
八年她在這裡做了一場夢,夢想著可以躲在這裡一輩子。
然而如今夢醒了,她要回去回報他們了。
她獨自一人收拾好了東西,到頭來卻發現,該帶走的只有自已的學位證書。
這是她最好的嫁妝。
段家從不在錢上虧待她,所以她有足夠的資金。
她拿錢買下了這個房子。
又買了一把鎖,把夢鎖在這裡。
或許有一天她會回來開啟,或許再也回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