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盛年……
林蔓蔓手腳冰涼。
她不明白,她深深愛著的少年為什麼變成了這副樣子。
還是說,她從來都不瞭解他?
“你再找不到合適的骨髓了嗎?”林蔓蔓死死的盯著白盛年。
這個男人怎麼敢在她剛剛失去孩子的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來。
“為什麼是我?”
林蔓蔓不想哭。
她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但情緒不可避免的激動了起來。
她質問白盛年:
“三年前你不是找到了全相合的骨髓了嗎?你用錢去砸啊!一百兩百萬對你來說不過九牛一毛,我不信你砸上幾百萬那個人會無動於衷。”
“為什麼一定要害死我的孩子!你明明知道他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孩子,為什麼還要逼我?”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你記恨我當年逼你娶我嗎?”
“白盛年,我向你你道歉,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好不好?是我不對,我不該要挾你,我賤,我戀愛你,我看見你就走不動道,但我從來不欠林枝枝,我不欠她……我憑什麼要犧牲自己的孩子去救她的命?她天生就高貴嗎——”
啪——
林蔓蔓的話還沒有說完,臉上就又捱了一巴掌。
白盛年沒有留情。
林蔓蔓跌回床上。
小腹又是一陣劇痛。
她不是嬌氣的人,但此時此刻,她真的沒辦法繼續隱忍。
她直起身子,朝白盛年撲過去。
白盛年顯然沒想到她會反抗,愣了一下,也就是這麼一下,林蔓蔓直接雙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她用力,用吃奶的力氣。
眼淚肆意的在她的臉上流淌。
她蓬頭垢面,下面的血不停的往外湧,那種溼潤的感覺讓林蔓蔓倍感痛苦。
她質問他,狀若瘋魔:
“為什麼!白盛年,我的孩子就天生命賤嗎!我殺了你,我殺了你再自殺,我們一起去陪孩子。”
白盛年的臉漲紅了,額頭上的青筋爆了出來:
“松、手。”
林蔓蔓說不。
病房的門被推開。
老太太和鍾嫂一起衝了進來。
才裝病住院的老人衝上來,掰林蔓蔓的手指:
“林蔓蔓你在幹什麼!你放開我孫子!你放開白盛年!”
手指被狠狠朝上摺疊。
噶——
指骨被掰斷的聲音格外的清晰。
豆大的冷汗從林蔓蔓的額頭上冒出。
她吃痛,鬆開了掐著白盛年脖子的雙手。
老太太使勁將她推開:
“你瘋了嗎林蔓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林蔓蔓被推倒,後腦勺撞在了床頭櫃上,發出砰的一聲。
鍾嫂跑到她的身邊,緊張的扶著她:
“太太你沒事吧?太太你還好嗎?”
林蔓蔓被她半摟在懷裡,雙目緊閉,嘴角滲出一絲鮮血。
她手背上的吊針不知道什麼時候動掉了,這會兒手背已經高高鼓起,不用戳都能看到面板下面透明的加了藥物的生理鹽水。
鍾嫂的眼淚掉了下來。
老太太全部注意力都在白盛年身上,她雙手拍打他的胸脯,又罵他:
“王八蛋小畜生,你怎麼能給蔓蔓下藥!張嫂都和我說了!你怎麼敢的!她肚子裡的可是你的孩子!”
“小王八蛋,我剛才就該看著蔓蔓把你掐死!”
“冤孽!你這個冤孽!”
白盛年單手揉了一下脖子,都沒有咳嗽一聲,老太太就關心起了他:
“沒事吧?要不要找個醫生給你看看?別掐壞了。”
白盛年搖頭,看向倒在鍾嫂懷裡的林蔓蔓。
她好像昏了過去,又好像還沒有意識。
病床上的被子掉在了地上。
潔白如雪的床單上好幾個地方都沾染上了血,更不要說林蔓蔓的身上了。
老太太順著白盛年的視線看過去,表情複雜。
好一會兒,她推白盛年:
“她才刮宮沒多久,出血是正常的。過兩天就沒事了。你最近不要來刺激她,等她好點了,再說。”
白盛年搖頭:
“人命關天……”
“小畜生!不許你提這四個字!滾出去——”老太太罵了兩聲,壓低聲音勸,“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放心,我來勸她,肯定讓她心甘情願救那個狐狸精。”
“她不是狐狸精。”白盛年反駁了一句,到底站起來走了。
老太太目送他離開,低低嘆了口氣,罵道:
“作孽啊,好好的曾孫子就這麼沒了。”
她抬手擦了擦眼睛,對鍾嫂說:
“你守著蔓蔓,我約了王院長做針灸理療的,先走了。等她醒了你告訴她,就說是我的意思,讓她給林枝枝捐骨髓。”
鍾嫂僵硬的點頭。
老太太滿意了。
她走到門口,又停下:
“她要是不願意,你就和她說,是我把她從十四歲養到十八歲的。”
病房的門被開啟,又被關上。
林蔓蔓睜開了眼睛。
鍾嫂抽泣了一聲:
“太太……”
林蔓蔓沒說話。
她笑了一聲,沒有再掉淚。
林蔓蔓和林枝枝是一對被人在襁褓裡就遺棄的雙胞胎。
林枝枝幾個月大的時候就被領養走了。
林蔓蔓因為有先天哮喘,直到五歲才被一對進城務工的農民工夫婦領走。
她剛被領養沒幾年,視她如命的養父母就出車禍走了。
養父母的親戚不願意也沒條件收養她,她被退回了孤兒院。
她一直在那裡生活了很多年,直到白盛年的奶奶出現在她的生活裡。
熱愛慈善的老太太在她十二歲那年開始資助她所在的孤兒院。
林蔓蔓從小乖巧聽話,院長媽媽很喜歡她。
老太太來孤兒院的時候,院長媽媽就會讓她和另外一個男孩做孤兒代表去和老太太接觸。
老太太一年只來一次。
林蔓蔓見了老太太兩次。
第二次見面,恰好是她十四歲生日。
老太太知道後讓林叔去給她買了生日蛋糕,又陪她聊天,知道了她養父母車禍的事情。
也是那一天,林蔓蔓驚訝的發現,老太太的獨子,白盛年的父親,竟然也喪生在了當年的那場高速連環車禍裡。
老太太說她是苦命的孩子,當天就把她帶回了白家老宅。
不是領養。
是寄養。
老太太沒有和家裡的傭人交代她的身份和吃穿用度的問題,只在帶她回來的當晚,在晚飯的時候意興闌珊的說留她住幾天。
林蔓蔓侷促不安的住進了老宅裡傭人住的裙樓裡,她並不知道,裙樓裡住的都是在老太太面前沒臉面的傭人。
一無所知的她牢記院長媽媽的囑咐,安分守己的過好自己的每一天。
傭人們起初並不要她幹活,哪怕她主動幫忙也會讓她去玩,還喊她林小姐。
老太太一週沒問過她後,他們開始連名帶姓的喊她林蔓蔓,支使她幹一些他們不願意乾的髒活。
林蔓蔓沒有反抗。
她牢記院長媽媽的話,絕不主動生事。
老太太是孤兒院的大財主,沒有她的資助,孤兒院裡的特殊孩子就沒辦法一天隔一天的去私立的康復機構康復。
從十四到十八,老太太確確實實養了她四年。
如果她要求她回報養育之恩,林蔓蔓沒辦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