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書白輕手輕腳地進了屋。

把箱子悄悄在沙發一側放下。

便湊到江時賦身邊，從身後擁住了。

他正在廚房的水池邊洗著西蘭花。

不過似乎也早已聽見了他進來。

在他手甫一碰及他的腰間時，便被一隻帶著水珠的手輕輕拍了一下。

“去外面休息，我來就行了。”

傅書白把臉貼在他背上。

“你知道我要過來？”

“你剛才不是給我發訊息了。”

江時賦說著，一副暗笑的樣子。

傅書白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那你沒回我。”

“一時忘了。”

他聲音還是溫和著，有些淡，裡頭透著些倦意。

傅書白點了點他的肩上。

“這裡還疼嗎？”

“不疼。”

他向左挪了一步，傅書白也跟著走了一步。

“你還記得我說過，想讓你吃到劉阿姨做的飯菜嗎？”

傅書白低著聲開口。

他手指愛惜地撫上了他的肩背。

心裡柔情萬分。

“嗯。”

江時賦的心緒明顯不在這上面，幾乎是應和著開了口。

傅書白現下，說不是不明白不懂，才是假的。

可是除了陪伴，並肩同行。

就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好的寬慰的方式了。

別的，江時賦也不需要。

傅書白埋著頭。

突然低聲喃語：

“我想帶你回家了。”

身前的江時賦微微一愣。

倏而。

只見他微微傾身，把架子上的毛巾拿過來擦了擦手。

傅書白看著他慢慢轉過身。

他一雙眼睛裡，除了依舊沉著的漆黑。

眼角的餘光，便有著微微的詫異。

“我說真的。不是從前那種興之所至，隨口就說的。”

傅書白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我認真地，想好了。”

他加了一句。

江時賦一雙唇，嫣紅，像是潤澤著朝露。

“你是說......”

江時賦眉眼露出一抹善意的笑容，既像是不可置信。

也像是聽著人玩鬧，並不肯當真。

傅書白一下子，便也有些歉愧的心頓起。

曾經的他，說了些什麼話。

曾經的他，信誓旦旦地對江時賦說，我們只把握現在，不去管未來。

未來我不能給你保證。

因為他對未來沒有信心。

因為他從來沒有與人有過關於未來的約定。

就算他常常也開口，說些以後怎麼樣怎麼樣的話。

可是他卻從不肯認認真真地說一句，關於我們的未來。

可是那時候。

江時賦竟也答應了他。

他說，好，那我們就把握現在吧。

時至今日。

現在，他傅書白自己，又突然向他說些這種話。

想帶他回家。

沒有說要徹底向父母公開。

卻又有著某些明明白白的意義。

傅書白一直站在原地。

現在終於，覺得自己。

好像向前走了一步。

而且，是走了一大步。

這一大步，是他想通了。

是他想要把江時賦接納進自己的生活裡。

接納進，那個出生成長的家裡。

更似乎代表著。

他想把他，介紹給某些與他息息相關的未來人生裡。

傅書白看著江時賦，一時心中翻念萬千。

一字一句。

在這廚房的空間裡。

兩人面對面，說得清清楚楚。

“現在我發現，真的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傅書白緊緊盯住了他的眼睛。

江時賦的眼睫依舊濃墨如扇，輕輕柔柔籠住那雙溫情的眸子。

他像是不動聲色。

又像是疑惑與暗歎並存。

傅書白輕輕開口：

“原來愛一個人，真的會好期待。

“會好期待有對方的未來。

“會想著每一天的生活裡，都有對方的存在。

“會想每一天都能聞到他的氣味。

“每一天都能見到他。

“每一天每一刻都想知道他是否悲歡，是否喜樂。

“會想，他在做什麼。

“還會想，他有沒有，正在想著我。”

他的視線裡像多了一根充滿了粘性的無形絲線。

細細密密落在江時賦的眼裡。

於是那雙眼睛，也同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傅書白繼續說道：

“我想，正式邀請你，進入我的生活裡。還想問你，你的人生未來裡，能不能有我？”

哪怕其實他心裡。

有著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他知道他的答案是什麼。

可是也有百分之二十。

依然有著不確定性。

好像一直知道某一樣物品屬於自己。

可到了要蓋章簽名蓋棺定論的時候。

你就有些拿不準了。

甚至從頭到尾還要把自己初接觸這件物品時候的情景回顧一遍。

才能確定，真的是自己的。

可是如果是感情呢。

這個世界上。

真的有人能百分之百確定嗎？

傅書白毫不躲避。

幾乎在心裡暗自鼓了一口氣。

“讓我，陪著你，一起走向未來吧。”

他的師兄。

江老師。

他的，江時賦。

有著那樣一顆，拳拳赤心的，江醫生。

他終於鼓足了勇氣。

在心中下定了決心。

未來。

從此就一起了罷。

他雙目如果有火引，勢必能燒起來。

傅書白心腔裡，砰砰砰。

撞在耳膜。

撞在這廚房的空氣中。

他緊張地，聽著自己的心跳。

就見江時賦也像是終於，確認自己聽見了什麼。

也聽見了傅書白話裡的含義。

他的手從傅書白胳膊上抬了起來。

近乎於虔誠地撫在了他的下頜處。

傅書白雙眼又期盼又無助地看著他。

像給神靈獻祭。

他的雙唇輕輕啟開，潤澤的唇色泛著粉，比朝露更為清新。

“那說好了。”

他眉眼彎起來，眼神似愛似憐。

傅書白怔怔地看著他。

這話有多耳熟。

熟悉地像是還縈繞在耳邊。

他曾經說，說好了，開始，就沒有結束了。

那時候，傅書白的回答，洋洋灑灑一大篇。

卻並沒有給江時賦一個未來的承諾。

現在，他竟還是這句話。

像是等了他許久。

而自己一直在糾結，輾轉。

卻不想，原來，他還是在那裡。

靜靜地立著。

等他。

傅書白眼角和鼻腔裡，頓時有些澀意。

他提起唇角：

“嗯，說好了。”

開始。

便不結束了。

江時賦低下頭，在他眼皮上輕輕印下一吻。

傅書白湊到他耳邊，滿面羞紅。

“我還不餓，但是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