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時賦問了好幾遍。
傅書白也擺手了好幾遍。
他是吃過飯來的,雖然看著江時賦吃,很有食慾。
但是他的胃,還是加不下。
於是江時賦的一頓飯,就是在他色眯眯的眼神下,看著一口一口吃完的。
等吃完了,傅書白極其殷勤地收拾桌子。
又趕快把江時賦手裡的碗筷奪走去洗。
把江時賦推著去穿衣服接班。
他心中幾乎懷揣著一種,為愛人洗手做羹湯的大大滿足。
哪怕這一粒米一口湯,都不是他做的。
傅書白內心稍稍鄙視了一下自己。
也趕緊換上衣服去辦公室了。
一進門,卻聽見有少女的笑聲。
他探過身。
是王淑琪。
王淑琪坐在江時賦身邊笑著說什麼。
見傅書白走了進來,王淑琪笑道:
“傅醫生,你看我這個髮型好不好看?”
傅書白眼也眯了起來:
“好看。”
她剪了個娃娃頭,平劉海。
“我媽媽下午沒事,給我剪短了。說這樣洗了幹得也快,不容易感冒。”
傅書白向門邊看了一眼:
“你家裡人呢?”
王淑琪高著興說:
“爺爺奶奶回家拿衣服了,爸爸剛才來,說有事和媽媽說,他們應該在走廊那邊吧。”
她的唇邊多了個酒窩:
“我見是江醫生值班,就過來找他說話。”
傅書白不情願:
“叫江哥哥就是哥哥,我就是傅醫生......厚此薄彼!啊這個看臉的世界!”
王淑琪捂著嘴笑:
“傅哥哥。”
傅書白拉過一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
“今天下午感覺怎麼樣?”
江時賦也停下了打字的手,望了過來。
“中午吃得飽飽的,下午還睡了兩小時呢。”
王淑琪面色紅潤,確實有起色不少。
之前一直斷斷續續發燒,嘴唇脫皮,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木訥。
江時賦輕輕“嗯”了聲,唇角也露出一絲隱約的笑意。
他調出王淑琪的血氣指標來看。
傅書白也要蹭過去看。
就聽王淑琪又問:
“傅哥哥,你像我這麼大的時候,一定很健康吧。”
傅書白收回視線。
“並不是哦,我好像也是像你這麼大的時候.......”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腹上的某塊疤。
又想到了昨晚的種種。
一時腦中激盪,又要想歪。
連忙輕咳兩聲了回來。
“也住過院。後來你看,不也是正常讀書,然後上學,找工作,談戀愛......”
他看了看江時賦。
又偷摸著趕緊收了回來:
“你的人生,跨過這個小小的坎,接下來肯定也是順遂平平安安的。”
王淑琪看了他一眼,圓眼也彎起:
“嗯!”
傅書白唇角向上牽起,就又聽她問:
“換瓣要多少錢?”
“問這個做什麼呢?你是小朋友,這是大人的事。”他摸了摸王淑琪的腦袋。
“爺爺奶奶說抗感染的住院費都要很多錢,可是換瓣是大頭。我想知道,究竟要多少錢,這樣以後我有錢了,我就還。”
她的聲音,幾乎有種童稚的清透。
“不貴。等你工作了,一年半年就有了。如果呢,你學習很好又找了個好工作,說不定一個月的工資,就夠了。”
傅書白笑著看她。
“那江哥哥你可不能換手機號碼,我到時候要來還給你。”
傅書白詫異地看著她:
“你為什麼要還他?”
王淑琪一副老成模樣:
“別瞞我啦。我都聽到主任和我媽媽談話了,其實錢都是江哥哥出的。”
傅書白看了江時賦一眼,見江時賦也似笑非笑地轉過身來,拍著她的腦袋。
“人小鬼大。”
王淑琪“嘿嘿”笑著,一把抓住江時賦的手。
“謝謝你,江哥哥。”
江時賦的手指在她的掌心,幾乎愈發白淨纖和。
“不客氣。好好治療,就能早點回學校上課了。這些其他的,不用你擔心。”
傅書白也指著他道:
“你江哥哥不缺錢。你長大了來看看他,他就心滿意足了。”
王淑琪又捂著唇笑:
“好,那我要是還不起的話,就拎著蘋果來看你。你要是看我沒有拎蘋果,就說明我是來還錢啦。”
江時賦和傅書白頓時失笑:
“好。”
三個人像是做了個小兒約定,一齊又三言兩語地說笑起來。
這時就見王姜強和王淑琪的媽媽一齊走進了門來。
王淑琪媽媽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不過像強忍著般,儘量露出一點面上笑意。
“走,回去睡覺。不要打擾哥哥們上班了。”
她招著手。
王淑琪看了江時賦和傅書白一眼,有點猶豫。
王淑琪媽媽這時也軟了語氣:
“走吧......”
這時候就聽王姜強喝了一聲:
“還不快走。沒事瞎跑什麼?!”
傅書白一瞬間似乎看見王淑琪微不可見地抖了一抖。
他就要站起來,卻見王淑琪先站了起來。
她扭身衝兩人打了招呼:
“江哥哥傅哥哥,我先回去了,有空我再......”
她還沒說完,就見王姜強已經一把走了過來,攥住了她的腕子就往外帶。
王淑琪跌跌撞撞地就往外走。
江時賦立時就站了起來。
傅書白連忙跟起來,把手放在他衣袖上。
王淑琪的媽媽頗有些愧疚地看了他倆一眼,訕笑一聲,小跑跟上去了。
“今天上午查完房,主任已經和她的父母都談過話了,家庭的支援在治療中也非常重要。該說的不該說的話,都說了好幾遍了。”
傅書白拉著他,輕輕開口。
江時賦的眉頭依舊皺著。
傅書白還要說話,就聽外面護士站的值班護士在喊:
“21床突發意識喪失......”
兩人腳步一起,就往外奔。
除顫儀搶救車第一時間到了現場。
胸外按壓後顯示室顫。
不消半分猶豫。
清除金屬及導電,塗抹導電糊......
隨著江時賦手裡除顫儀放電,患者的胸部幅度一振。
在場的所有人看向監護儀。
室顫,已經轉為竇性心律了。
傅書白輕輕舒了一口氣。
而這時,有護理人員在旁:
“現在是六點十分五十二秒......已經聯絡到家屬,在來的路上。”
江時賦上前去,開始做查體工作。
他一項項檢查,一項項說著,身邊傅書白拿著本子記錄:
“......反射存在,輕拍有反應......生命體徵......”
確認搶救結束,兩人同回辦公室。
江時賦一邊補錄急救醫囑,一邊道:
“這個患者是消融手術後的第一天,考慮可能是......引起......”
他低聲說著,傅書白便一邊聽,一邊記。
整個辦公室都是充斥著他溫和的聲音。
有點磁性,泛著光澤般的質感。
他由點及面,抽絲剝繭順著病理開始分析,傅書白不時也點點頭。
偶也問幾句:
“我們外科遇到房顫的患者,在消融後也是......”
兩人不時討論著。
傅書白便覺得時間過得很快。
好像兩人僅僅只說了數語,窗戶外面就已見擦黑。
兩人也在這間隙,又去巡視了一下病房。
查到王淑琪那間房間,王淑琪的父母不在,王淑琪往外指了指。
傅書白想著,走廊盡頭的影子大概就是他們兩人。
王淑琪衝他們兩個笑了笑。
“真的謝謝你們。江哥哥,傅哥哥。”
江時賦走上前,替她把被子掖緊,又在她腦袋上拍了拍。
“不必再說謝謝了。你以後來,帶一個手畫的蘋果就行。”
王淑琪笑著:
“晚安。”
江時賦和傅書白一時都道:
“晚安。”
等兩人回到辦公室。
辦公室明亮。
傅書白坐在江時賦身邊看造影記錄。
正看得起勁,就聽外面傳來一聲驚呼:
“啊!王淑琪!你幹什麼?!”
是今天值班護士的聲音。
傅書白幾乎一瞬間立即站起,卻見江時賦就已經立刻兩步衝出了門去。
等他跟在後面,噠噠噠順著聲音傳來地方向跑去。
定睛一看。
就見一個影子,蹲在走廊盡頭的窗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