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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我怕你疼!

江時賦的眼裡漆黑一片。

轉而,又化為一池微皺漾著風的湖水。

他眼裡盛滿了笑。

“不急。”

他伸出手在傅書白頭上摸了一把。

傅書白閉著眼抽氣:

“我不怕......”疼。

江時賦的聲音也很快回了過來:

“我怕。”

兩人再次看向對方,兩廂默然。

卻又不約而同一齊發笑。

傅書白臉熱心跳,嘟囔著:

“那我先睡了。你早點來。”

“嗯。”

他起身走開時,卻又在傅書白額頭輕輕點了一下。

熱烈被壓制,泛著溫柔。

·

傅書白上班了。

早上交班,王淑琪便再次名列交班本的第一位。

凌晨四點,患者再次發熱,最高體溫38.9℃。

對症處理後,體溫降至37℃。

傅書白看了眼對面的江時賦,他垂著眸子,顯然邊聽邊思索著。

交班結束。

王淑琪的檢查結果也出來了不少。

他倆開啟她的送檢。

登時又是一驚。

耐藥菌。

多種抗生素耐藥。

包括多種限制級抗生素。

傅書白看了看江時賦。

他正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腦螢幕。

側面看去,下頜流暢無比。

鼻樑臥挺。

神情嚴峻,儼然一副認真沉思的模樣。

“請胸外會個診,也請兒科和感染科也一起聯合會診。”

他倏而轉過頭來看向傅書白。

傅書白點了點頭。

多重耐藥菌感染,意味著病程長,治療時間也要大大的延長。

而且這還是在感染能被控制的基礎上。

結合王淑琪還只13歲。

很多藥在選擇上,與成年人相比,也更為慎重。

兩人打了報告,申請多科室聯合會診。

等忙好,就去查房。

正待到走廊。

卻見迎面來了一個人。

面貌身材,不像是有印象的住院患者。

那人直衝著江時賦而來。

傅書白有點疑惑,他看向江時賦,見他大概也瞧見了,正在翻手裡的查房本。

“你好,請問你是那一床的......”

傅書白剛說了第一句,就見那人衝他擺擺手。

“我要辦出院。”

傅書白在腦中搜尋一番:

“請問你是那一床?”

“我是12床的,王淑琪爸爸。”

他的話音剛落,江時賦也正好從查房本里抽出一張單子。

傅書白愣住了,他看了江時賦一眼,見江時賦也疑惑著看著王淑琪的爸爸。

這還是第一次見他,正要溝通病情,他就要辦出院。

傅書白問道:

“是要轉到別的醫院去嗎?但是本院心內幾乎是本省......”

傅書白還沒說完,就見王姜強再次不耐煩地擺手。

“不是,我們今天收拾東西回家。什麼時候能辦好手續?最好現在就辦。”

傅書白聽了,便見著江時賦上前。

“王淑琪的感染非常重,我們還是建議......”

他依舊耐心說著病情和治療,還把手裡蓋了章的多科室聯合會診單給王姜強看。

王淑琪的病情,如果出了院,靠口服藥物去控制感染,成功率基本不高。

何況她後續,是一定要開胸做手術的。

不然勢必反覆感染。

江時賦的一句一句,把專業術語,都換成了不學醫的人都能聽得懂的。

傅書白看著王姜強,見他的臉色是越來越不耐煩。

“出院。我們家裡都商量好了。”

他眉頭皺得很緊。

“如果你們真要出,就簽字,辦理自動出院。”

傅書白低著聲,說了。

他把檢驗結果單接了回來,這是江時賦方才遞給王姜強看的。

上面的血檢結果,高高低低的箭頭都有。

“可以,籤。我現在就籤。”

王姜強說著就要拿筆。

傅書白忙攔道:

“不急,還要一會兒。”

王淑琪出院倉促,出院小結還要寫。

何況......

傅書白悄眼去看江時賦。

他肯定要去病房問問其他家屬的意見的。

果然,安撫完王姜強,兩人跟在後面,再次向王淑琪的病房走去。

“我們真的要出院。”

王淑琪的奶奶見了江時賦,肯定地點了點頭。

傅書白看了看病床上躺著的王淑琪。

發熱倒是耗費了她不少體力,現在正沉沉睡著。

“她的病情很重,我們還是建議......”

江時賦的聲音一如往昔,但是傅書白聽著,音調還是微微有著起伏。

“你別說了,江醫生,我們家真的決定好了。”

王淑琪的爺爺走了過來,在江時賦身邊站定。

“我們兩老也捨不得。也做好了賣房也要換瓣的準備。可是......”

他的視線看向一旁靜默不語的王姜強。

“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麻煩您,幫我們辦理出院手續吧。”

他說完,傅書白見王淑琪的奶奶輕輕呼進一口濁氣。

兩人出了房間。

“辦吧。”

傅書白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等傅書白簽字,又交了出院小結。

才見江時賦查完房回來了。

開完醫囑,又寫了一些文書。

傅書白回望了一下不遠處的楊博,他正在電腦上看著造影過程回放。

他的忙完了,看來楊博一時也需要不上他。

他扯了扯江時賦的袖子。

“師兄,你來,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江時賦方才從抽屜裡,撈出一副眼鏡戴上了。

這時他微微詫異又疑惑地回過神來看他。

膚色雪白。

金色的流光在他臉上閃爍,鏡片後面的眼睛,深邃,有點幽遠。

像曠野,泛著迷人的廣博。

傅書白站起身。

聽見後面的聲響,知道江時賦也起了身。

值班室。

傅書白等在門邊。

等江時賦一進門,他手一拉,向下一扭,門便落了鎖。

江時賦回過身。

“怎麼了?”

他眼裡的笑意,淡淡地,有點慘然。

“你說呢?”傅書白盯著他。

卻見江時賦微微一笑,走了過來。

傅書白順勢便背靠在門上。

“其實有時候對於生命的脆弱,時常感到無能為力,可能才是臨床的常態吧。”

江時賦近了。

低著頭,緩緩說完。

“還記得醫學界很出名的那句話嗎?”

傅書白看著他。

“有好多時候,我們只能起到去安慰……”

江時賦看了他一眼,唇角輕輕提起。

像只是禮貌性給傅書白一個回饋而已,並不是笑。

“去簽字的時候,隔壁床給我說,好像王淑琪有了個弟弟。王爸爸希望把房子留給她弟弟。”

傅書白說完,伸出手,把江時賦的拉住了。

手指在掌心劃了化,順著紋路,到了指根,合了進去。

“有時候,其實小孩子,更沒得選。”

他腦海中,想起了王淑琪。

傅書白放下手,伸出胳膊。

“抱一下?”

江時賦原本垂著首。

這時就抬起頭來,注視著他。

眼裡虛空,視線輕輕地像落在空氣裡。

傅書白姿勢依舊。

卻感覺對面的人,極輕極緩地靠了過來。

溫熱的軀體落了懷,像是懸著的心落到了實處。

互相給了對方,承載的力量。

不僅是在身體上。

傅書白想。

單純的愛不能長久,能相知相扶,卻似乎更讓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