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書白看著趙青玶起身。
“我生病的期間,感謝各位朋友的幫助。真的,非常謝謝大家!”
他彎腰。
態度非常誠懇,一字一字清晰,落進在場的每個人耳裡。
“下次有機會,我請大家賞光一塊兒聚聚。趕在越晟離開前。”
一時,氣氛便又有些沉悶下來。
“再次謝謝大家。”
他看了在場的所有人一眼,突然也躬身向程珂道:
“你也是。謝謝你。”
傅書白呆看著程珂不動聲色,眼裡卻擠滿了哀意。
有點像魚鰓下的紅線。
不需要掀開,呼吸間,就明顯可見。
他根本不用任何隱瞞。
傅書白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卓欣欣一把把趙青玶拉了坐下:
“青玶哥,你別這麼客氣啊!再說就見外了。不過下次要不還是去你家,我們也想和趙奶奶一起熱鬧熱鬧。”
幾人也連忙說些寬慰別客氣之類的話。
趙青玶拗不過,半推半就地坐了。
傅書白看著程珂,心中一時竟也有些難過。
人生的際遇,竟真的因為某一件事而改變。
某一件事引起的連鎖反應,最終造成的結果也是最初發生時想象不到的。
他悄然也伸過去一隻手,撫在江時賦的手背上。
掌心傳來的溫度,完全裹貼。
那顆怦然心跳,自覺毫無理由的惶恐和不安。
而這時,卻見程珂出去了。
其餘幾人在說話,無人注意。
傅書白和江時賦對視一眼,見江時賦微不可見地點點頭,傅書白隨即也起身。
“你怎麼想的?我記得你曾經說,你才不想退而求其次,做一個普通朋友。”
傅書白看著程珂。
“不然怎麼辦?看著他一個人嗎?”
直走出了街邊數十米,兩人才停下來。
街邊秋意濃,時有風起。
捲起點點不易察覺的蕭瑟。
“我記得你說,換做是你,你也不願意看著對方受苦。可是沒有如果。我沒可能站在他的角度,我只能站在我的角度。”程珂幾乎憤懣而哀傷。
傅書白撐著樹身,垂了眼,一時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如果沒有他。我的人生,好像失去了意義。”
傅書白抬起眼,盯緊了程珂的雙目。
依舊微紅,裡面盛滿了閃爍的波光。
“好好珍惜,能愛對方的,每一刻。”
他的手伸了上來,搭在傅書白的肩上。
傅書白替他暗歎一聲。但也點點頭。
“我們會的。”
兩人又進了屋。
傅書白一回到座位,就把自己的手塞進了江時賦手裡。
“外面起風了。”
“是有點涼。”
江時賦握緊了。
他的指尖微涼,嗓音低沉喑啞,有點含情脈脈的溫柔。
傅書白的手指在對方手裡塗著掌中線,心裡突然軟得一塌糊塗。
後面再就是賀然嚴景不停地盤問著何越晟。
而卓欣欣與趙青玶聊著附院的事。
傅書白悄然看了一下,程珂沉默地喝一口水,便靜默一下。
恍惚後,再次重複。
他們倆的事,誰也幫不了。
可是明明,又是互相相愛著的兩個人。
傅書白也覺得無解。
他扭回身,替江時賦搛了一筷子紅米參腸。
“師兄。”
他親親熱熱地喚了聲。
江時賦看了他一眼,夾起咬了一口。
“今晚,回我家嗎?”傅書白壓低了聲音,湊到江時賦耳邊。
“不了。要回去給我姐收拾東西。有些沒帶走的零碎的還在我那裡。”
江時賦淡然說著,拿起傅書白麵前地水杯,喝了一口。
傅書白耳立時就有些發燒。
“那,我去你那兒......好不好?”
他看向江時賦,忐忑著,期待著。
明亮璀璨的吊燈在江時賦的眼裡砸出一片星空。
“隨你。”
他的唇角勾起。
星空散碎,跌撞成一片粼粼的湖面。
傅書白幾乎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當你答應了。”傅書白說。
兩人對視,各種情緒全都湧出,匯聚成一片情意綿綿的大海。
傅書白只覺得自己泛著小舟,順著波濤流浪。
到達一個叫做江時賦的目的地。
這頓飯,終於在喧鬧聲中結束。
幾人打過招呼,各自便散了。
趙青玶來時是被程珂堵在門口接來的,現在便自行打車離去了。
程珂隨後離開。
嚴景賀然叫了代駕。
何越晟住得近,說是醒醒酒,便走回去了。
傅書白開車,先把卓欣欣送回去了。
再轉頭朝新區駛去。
“等我五分鐘。”
傅書白也不管江時賦同不同意,就徑直先回了自己小區。
幾步騰騰騰上了電梯,摟過幾件衣物就趕了下來,重新啟動車子,去往江時賦的住處。
車流不算少。
傅書白等著紅燈。
“師兄,我有種奇妙的感覺。”
“什麼?”
江時賦聲音低沉,靠在椅背上假寐。
“原來能向朋友介紹自己喜歡的人,還被認可,真的有種由衷的幸福感。”
綠燈了,傅書白前行。
“你什麼時候把我介紹給你朋友?”
他加了一句。
有點像玩笑話。
說出後,心卻懸著,不知道江時賦給他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當然是肯定的答案。
但是親耳聽見,卻又不同了。
“把你介紹給我的家人。你願意嗎?”
響起的男聲,一字一字,清越又纏綿。
傅書白看了他一眼,卻見他雙眼仍眯著。
“要把我們的關係告訴你姐姐嗎?還是其他你的......”家人。
“嗯。你覺得,行嗎?”
傅書白心中狂跳。
“......行啊。你覺得可以,我就覺得可以。”
等他說完,任命般又看了江時賦一眼。
卻見他眸子睜開,正靜靜地看著他。
幽深,平靜,裡頭卻似乎暗潮洶湧。
紅燈再次轉綠。
傅書白趕緊扭過頭來,目視前方,鬆了剎車。
“......書白。”
“怎麼了師兄?”
傅書白心中有點緊張,像是等待宣佈考試成績前的期待和惶然。
“......你走過了。”
江時賦的聲音淡淡地,似參雜著無奈的笑意。
傅書白朝右邊看了看。
“啊,我到前面掉頭。”
傅書白心裡微誹。
全因方才的氣氛,好得如夢。
不能怪他。
·
“我先洗了?”
傅書白換著鞋。
“好。還需要什麼和我說。”
江時賦答應著,在儲藏室裡翻著什麼。
傅書白“嗯”了聲,趿著拖鞋往浴室走。
半道,卻又見江時賦探出頭。
“......你,自己......”
他說話頗有些猶豫,傅書白見他手裡還拎著一隻毛絨娃娃。
這肯定是江姐的。
“可以,我都感覺好多了。”
傅書白瞬間也明瞭,出聲便答,答了便往浴室衝。
這幾日,儘管每晚江時賦給他塗藥。
可說起來,卻仍舊有些暗自的羞臊。
等他裹了浴巾出來,就見江時賦又收拾了一盒小小的零碎物件出來。
“怎麼這麼多?”
各種配飾,花的布藝的,閃著鑽的。
“有段時間她心情不好。每次出門,就像是去批發。”
江時賦說起來,卻全然沒有埋怨的口氣。
傅書白一回身,坐在沙發上擦頭髮。
邊擦邊看。
“江姐比你大幾歲?”
“三歲半。”
“為什麼不肯去參加她的婚禮?”
傅書白這話太過於轉折。
以至於他自己,也非常明顯得看見江時賦的手微微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