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書白一下子瞪起眸子坐起身。

他像是聽錯了般抓住了賀然，咬牙切齒：

“沒有我，裁判閉著眼就聽聲兒都能判對方贏。”

賀然瞅他一眼：

“有師兄帶隊，我們怕什麼。”

傅書白雙眼一瞪，又要咬牙恨恨地撲上去。

這時就發現自己的手腕被人拉住，他回頭。

見江時賦環視一週，把在場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他唇邊淺笑，似是早就心有成足。

他緩緩地看向傅書白，一雙眼清亮。

他神情肅穆，像是立在寂靜無聲的教堂，對著所有的親友起誓。

“我給大家保證。一定不會辜負書白的。請大家放心。”

他又看了一圈，柔聲道，

“也請大家監督。”

一言落地。傅書白怔著不動，不語。

桌上半晌無聲。

才聽嚴景喊道：

“好！”

何越晟也附和道：

“書白你小子......”

傅書白疑惑地望過去。

見卓欣欣介面，釋疑道：

“師哥，你最好上輩子救過師兄一條命。”

傅書白啞然失笑。

他轉頭看向江時賦，眼裡熾熱。

臉也燥熱如火炙。

“師兄......”

“你如果上場，記得還是把我招進隊裡......有我穩贏。”

話音落地。

一時間，四面八方的叉筷紙巾一齊伴著七嘴八舌地怒罵恨鐵不成鋼地砸了過來。

傅書白呲著牙立刻躲進了江時賦的懷裡。

桌巾下的臉。

依舊漲紅一片。

他何嘗不懂。

又何嘗不想承諾。

傅書白的頭歪向一側，親親在江時賦的膝蓋上印下一吻。

他相信他不說，他也一定也懂。

一時又是鬨鬧。

傅書白悄悄抬起頭，從身下看向江時賦。

下頜清晰，泛著清雋的骨感。

“師兄，我想吃點蝦。”

其實他倆出門前，就已你來我回商討過千百遍了。

最終，兩人取了折中之法。

多喝湯，少吃纖維類食物。

於是整個席上，他不是隻抿白開水，就是喝湯。

要不就是說話，四處拉仇恨。

儘量避免不動筷。

而此時，他又覺腹中饞蟲大動。

江時賦看了他一眼，左手伸出。

傅書白搭著他的手掌，緩緩坐起。

掌心合握，同目光中的纏綿一致。

“我給你剝。”

江時賦的聲音溫雅，低沉。

傅書白眯起眼：

“謝謝師兄。”

江時賦搛了一個蝦放在盤裡。

傅書白無事可做，於是撐著下巴。

看他。

正待這時，就見何越晟忽地放下了筷子。

朝他看了一眼，又朝桌上的人都看了一眼。

這才緩緩道：

“咱們每次聚好像都有事要說，今天換我唄。”

傅書白一時作愣，見何越晟面上的神情嚴肅，也放下胳膊，直起身子來。

“我打算月底辭職了，最快的話，元旦應該就離職。”

一語驚起千帆浪。

傅書白一瞬間便和賀然面面相覷，然後又和程珂嚴景六目相對。

最後是卓欣欣。

任誰的眼裡都是懵的。

“離職？為什麼？那你去哪裡？”

賀然道。

“什麼時候決定的？為什麼之前都沒和我們說？”

嚴景也道。

“發生什麼事了？”

程珂加了一句。

“你不會......是要出國吧？”

傅書白愣怔出聲。

他的話音剛落。

立時其餘人的視線再次從何越晟又換向他的身上。

傅書白只緊盯著何越晟。

卻見他只是輕輕掃了他一眼，然後掃視了桌上一圈，這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傅書白下意識地看向江時賦，卻見江時賦剝完了蝦，正在揩手。

溫熱的毛巾泛著霧氣，那雙手纖細修長如蔥白。

江時賦甚至都沒看何越晟一眼。

這時就聽何越晟道：

“認識這麼多年，你們也都知道，我的家庭情況。如果有公派出國的機會，對我來說，是多麼重要。”

簡單幾語，卻瞬間讓在場的人，都明白了。

何越晟的家境算是幾人中最普通的，父母年輕時拿了一筆安家費後就雙雙下崗，他從縣城裡考出來，拼盡全力考了醫科大學。

他想要的。

和他有能力去做得到的。

和他無論如何拼盡了全力也得不到的。

他的夢想。

和他相處這麼多年的他們，誰不知道。

傅書白只覺得眼發熱：

“去幾年？”

只見何越晟的視線幾乎在江時賦的身上一掠而過。

“如果前期一切順利的話，大概是三年。”

傅書白收回了目光，黯然看著面前的金邊細瓷餐盤。

賀然嚴景也都沉默了。

而其餘的人，自然也都一時靜了下來。

又聽何越晟道：

“做兄弟這麼久，我沒有瞞你們的打算。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收到稽核透過的訊息。”

嚴景的聲音有點呆：

“那，恭喜你！真的。”

賀然也似返過神：

“挺好，真的。”

卓欣欣這時候就道：

“哎呀，不是還有一個多月時間呢！夠咱們話別！”

可等話一出口，她的聲音也低了下來：

“有假期的話......有空打電話也行。現在網路這麼方便。”

一時間，氣氛消融些了。

傅書白感覺身上面板有點溫熱。

他稍後仰，就見江時賦的手搭在他的腿上。

在暗處，在桌面下。

像他之前那樣。

親暱的肢體觸控。

是現下無言的時分中，最撫慰人心的一種辦法了。

他靜靜地放著，指尖微微用了氣力。

像是曾經握住了傅書白的手指那樣，輕輕地搓著。

在安撫著。

眾人心頭都有點莫名的沮喪，何越晟雖經常語不驚人死不休，但也是話少的那類。

所以這時大家心情一致，竟一時間，所有人都沒開口。

傅書白把手悄放在江時賦的手背上。

指尖從一個關節跳到另一個關節。

細瘦，但是柔韌纖長。

果真是一雙在心臟裡面搭橋的手。

耳邊響起一聲溫柔的聲音：

“我也有話想說。”

傅書白立時一驚，看向對面。

江時賦的手把他的握緊，又拿過一隻，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