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時賦並沒說話，他覺得那就是預設了吧。
傅書白又道：“師兄，你既然不喜歡她，趁早和她說清楚。明確拒絕。不要這樣給人希望。”
江時賦沒說話，鬆開了剎車，車子往前滑去。
傅書白只當他是聽見了。
但等他自己回過頭，靠在枕背上，頭一回竟沒睡著。
一雙眼睜得奇大，像是方才被下命令被要求的是自己。
他自己又憑什麼對江時賦說這種話。
而且為什麼，在告訴江時賦自己將要追師妹的時候，自己的心裡也有點難受呢。
他應該高興的。
可是他方才在看江時賦的時候，明明白白就感受到自己的心，好像在緊張，在壓抑。
完全沒有當初，當他知道江時賦和師妹並沒有在一起的時候，那種突然鬆快的心情。
傅書白來不及再問自己為什麼，江時賦已經停了車。
兩人都隨便叫了碗吃的，算是吃個早午餐了。
傅書白偷眼去看江時賦，他面無表情地吃著一塊豆皮，嚼地極細，腮邊微微地動著，雙唇抿得極緊。
傅書白想了想，終於忍不住了：“師兄，對不起。我沒有要求你的意思。”
江時賦放了筷子，看著他：“沒事，我知道。但是我其實早已經和她說過了，後面是你們的事情了。”
傅書白想起，這麼說，江時賦其實並不算自己的情敵。
只是算是個師妹的白月光。
他好奇地拎起一張紙擦嘴，問江時賦：“師兄，那你喜歡什麼樣兒的？他們說你來院後就沒有過女朋友，是不是......”
是不是心裡也有一個白月光。
可還沒等傅書白問完，江時賦打斷他：“沒有。我去買單了。”
傅書白連忙跟著站起：“我去吧，說了我請你過早的。”
江時賦長腿幾步一跨，就到了外間的收銀臺。
傅書白提起包跟上去，腆著臉笑了笑：“謝謝師兄。”
等傅書白在家樓下下車後，他回頭看了看江時賦，江時賦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傅書白想，我大概是永遠忘不了的。
那雙眸子暗沉，裹著類似猶疑，不安，傷痛，不解，難過。
所有的情緒夾雜，然後全都包含在一雙看向自己的眼神裡。
可是下一秒，那眼神又恢復平淡溫和，眸子的主人禮貌地跟他打招呼：“上去吧。”
他的這一面，也開始把他包括進去了。
傅書白突然心中有一絲惶恐。
他感覺自己漸漸地像是退出了江時賦的某個範圍，他從此好像也只能看見他那禮貌、有禮的表象了。
傅書白站住身子，衝江時賦擺擺手。
然後站在原地看著江時賦離去。
不像剛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那個樣子了，怎麼突然間有了風，傅書白的衣角吹得有點皺起。
他走了兩步，想，秋天要來了，心情沉重些，也符合自然規律。
·
傅書白手機連震幾下。
他摸出來看，是卓欣欣的狂轟濫炸：誰要你送花的？同事都在問我。
傅書白翹起腳尖，先把電腦上的病歷儲存了，給她回覆過去：你就說是男朋友送的唄。
卓欣欣：師哥，別開玩笑。謝了，沒有下次了啊。
傅書白嘴角一撇，退了出去。
手指一點，開啟群聊。
小書包：誰跟我說女孩子喜歡花的？！
賀然：嚴景。
嚴景：你就說喜不喜歡吧？我都看見急診室的護士發朋友圈了。
小書包：？
卓欣欣：我送護士站了，大家一起欣賞。
小書包：欣欣你開心就好。（微笑表情包。）
卓欣欣：誰再出爛主意，我就滅了誰！（咆哮表情包。）
小書包：師妹你怎麼就對我沒意思呢？（真誠瞪大雙眼。）
卓欣欣：你不是喜歡...嗎？以後別開玩笑。
小書包：？
小書包：？？？
小書包：？？？？？？
等傅書白威逼利誘從賀然那裡套出卓欣欣口裡省略的那幾個點代表著什麼的時候，簡直望天無淚。
怪不得讀研三年，幾乎沒有女生走得近。
他時常覺得是應該是自己在感情上有點慢熱。一來是沒遇上真正動心的，二來可能是自己動心慢了，別人已經走了。
現在才知道，完全不是這樣。
傅書白關掉和賀然的小視窗。
開啟群聊，也開始了狂轟濫炸。
小書包：是誰說我是同性戀的？！！！
小書包：我不是啊！純男，直的！
卓欣欣：嘻嘻，師哥，別解釋了，無所謂啦。我們都能接受。
小書包：瘋狂at賀然、嚴景、程珂、何越晟。
嚴景：下班聊，88。
賀然：有事忙。
程珂：呃......
何越晟：請找當事人私聊。at程珂。
小書包：at程珂。（憤怒+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表情包。）
程珂：研一的時候麼，有幾個女生找我問你的聯絡方式，問你喜歡什麼型別。我想你本科時候也相當於沒怎麼談麼，就說你好像不喜歡普通女生那種吧。
程珂：後來不知道為什麼，變成了你不喜歡女生......
程珂：不過你讀研三年，也確實沒喜歡過哪個女生，我就算幫你解釋了也沒用啊。
小書包：？？？
小書包：重申！！我是直男！純直！
傅書白憤怒地收起手機，仰天長嘆。
難道這就是他自覺讀研時周圍女生越來越少的原因嗎？他當時還想，他長得也算是一表人才，怎麼沒人看上他呢？
本科時候收到的新增聊天方式的那種情形幾乎絕跡。
他還想，大概是讀研，大家都一門心思只想學習吧。
不過，他那時候，也確實整日裡除了看書，就是和哥幾個約著去打球，他似乎也沒有遇見過非常心動的女生。
就連師妹，他似乎也覺得，這似乎大概就是我喜歡的型別。
因為說起來，他似乎根本沒有刻骨銘心地戀愛過。
不，壓根沒怎麼戀愛過。
傅書白雙手一擊，開啟病歷，開始噼裡啪啦地打字。
敲鍵盤的聲音瞬間充斥在傅書白耳膜。
他在化悲憤為力量。
傅書白簡直想罵人。
他又分析了一個檢驗指標，在下面補充對應的調整治療方案。等寫完，他稍稍偏身，去夠桌上的病歷夾。
視線一個錯身，他就看見了江時賦剛巧從門外進來。
江時賦面色沉靜，似乎是剛去查房了。
他看了一眼傅書白，就轉過身回到了座位上。
傅書白從那眼神裡絲毫沒有感受到溫度，只有冰冷，漠然，果斷。
這不是以前的江時賦看他時候的眼神。
傅書白拿回病歷夾，看著江時賦。
開始有點說不出的感覺充斥在心間。
有點麻，有點不安，有點恐慌，有點擔憂，又有點難過。
江時賦轉過身去，開始和病人家屬談話。
傅書白也瞬間扭過身去，好像怕被江時賦發現自己正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