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上去觸目驚心，但林小曼的傷並不算嚴重，輕度撕裂和紅腫。
“我先幫她清理一下傷口，然後輸個液，消炎。”醫生開單子，“不是那麼嚴重，住院三天吧。”
掛完水已經是晚上。
私立醫院的單人間病房，雖然有獨立衛生間，沙發，茶几，椅子。但只有一張病床。
顧昱寧陪護的話，便只能睡在二人位沙發上。
“阿寧，你回家吧。”
“曼曼，聽話。”
她果然就安靜的聽話，吃下了所有飯菜，任由他幫她擦拭身體，也不再讓他回去。
他有太多話想說。
身上是不是很痛?
對不起，沒有照顧好你。
別難過。
是不是還愛著區曉宇?
你會不會和他走?
但是他沒有說。自責和安慰此時那麼無力。她的心，他不確定。
救護車到時，區曉宇仍埋在她側頸，直到聽到醫護人員說“她需要看醫生”，才鬆開手。
那赤紅的眼睛裡的痛苦和破碎，便是顧昱寧看了也心驚。
如果失去愛人的是他自己。。
不會的，哪怕讓她痛苦，哪怕把她鎖在屋子裡，不惜任何代價，他也不會放手。
“阿寧，我的手被你捏痛了。”
他回過神，才發現自己握著她的手太用力。
“阿寧，你還要我嗎？”
“我只要你。”
“出院後，你願意和我領證嗎？”
“好。”
他攤開她的手，親吻她每一根手指。
“別為難小宇。”
“。。。好。”
窗外的月亮泛著白光，明亮而冷清。
黃細娥抹著眼淚，幫兒子清理滲血的抽痕。
“你爸打你，你就不曉得認個錯。”
房間裡只有她的聲音，並沒有回應。
“小宇，你這樣子，讓媽還怎麼活下去。你是魔障了啊。”女人的哭聲大了起來。
“把他鎖在這裡。不許他出這個房子。”區成起身離開。
黃細娥心如刀絞，“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你要逼死他啊？”
“你要是還要你兒子的前程，就看好他!”
區成甩門離去。
他用了整整一天時間才消化了這件事。
難怪林小曼能連跳兩崗，還拿下了城建的那個專案。
那天在茶樓，她走進的那輛黑色奧迪裡，裡面坐著的就是顧昱寧。
顧家有錢還有權，還是青天白日的在張海萍手裡搶的人。雖然自己職位高兩級，但這兩家哪個都不是善茬。何況是自家理虧。
他知道區曉宇一直不能釋懷，也沒想到會那樣的情景。
林小曼如同破布娃娃一般的景象刺在他眼裡。
兒子的痛哭哀求刺痛他的心。
一切的一切如同晴天霹靂。
女孩躺在醫院，他該去看望。
只不過，當看到女孩因為消瘦而顯得很大的眼睛時，他無話可說。
“區叔叔。”
從幾何時，她不再叫他區總，而是叫他區叔叔。
無錯書吧區成只覺得自責。
這個女孩那麼懂事，那麼順從，那麼纖弱，為什麼自己當初那麼殘酷的對她。
“謝謝你來看我。”女孩伸出手。
她的手骨節分明，鬆開手的瞬間能感覺掠過手背上細細的淡藍色血管。
“是我不好，最初就做錯了。”
這個驕矜的男人終於低了頭。
“區叔叔，有件事，我想請你答應我。”
“好。”
林小曼笑了，“你不問問什麼事，就答應下來了？”
“只要我能做到。”
“還記得你給我十萬塊錢分手費的事情嗎？”
“記得。”
說起來，她那時是與自己對峙過的，是他把她逼到了絕望。
“那時候我已經懷孕了。”
區成往後退了兩步，扶住桌子，表情僵硬。
林小曼開啟手機相簿的資料夾，遞給他。
“他叫林宇。”
區成拿著手機的手，抖的厲害，竟是站不穩，後退幾步，跌坐在沙發上。
相簿裡的孩子，養的白白胖胖，活潑可愛，笑起來沒心沒肺。
長的幾乎和區曉宇一模一樣。
“他在哪。。”
“在我老家的舅舅家裡，那時我一個人，要上班，無力帶他。最近房子裝修好了，準備接回來，該上幼兒園了。”
“你一個人生孩子。。你為什麼不找我!”
林小曼垂下眼眸苦笑。
是啊，她為何要找他?他們夫妻的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讓她遠離他家嗎？
“那時我不想看見你。現在覺得，還是該讓你知道，不然對你們和孩子也不公平。”
“你要我做什麼?”
“我想，只要你知道就好。別告訴小宇，他現在不適合知道。也別告訴阿姨，阿姨疼愛小宇，定是瞞不住的。”
林小曼目光柔和，“孩子我和我先生會盡心撫養，如果你喜歡，可以常來看他。等他長大了，如果你們願意，便讓他認回去。”
“。。好。”
區成臨出門前，林小曼輕聲喚住了他。
“照顧好小宇。”
“。。好。”
天空湛藍，冬季的涼風讓他的腦袋清醒了一點。
摸爬滾打，做到部級副職，已經很少有什麼事情能讓他動容。
或許也是從一個毫無助力的小鎮孩子，一路打拼，他更懂得利益取捨。
當初他亦有相愛的女朋友，但仍選擇分手，追求了黃細娥，只因為黃細娥的父親是衛生廳的。
只要與他事業有助力，愛情雖有遺憾，但也可以用別的方式彌補。
站穩腳跟後，雖和前塵再無牽扯，也在暗處為曾經的女友和她的孩子謀了一份好職位。
自認已經到位，是個君子。
自認圓滿，卻折在了子女身上。
他的孫子，從小就無依無靠，成了留守兒童。
這一切，竟出自自己之手。
如今這個境地，他萬不能再傷害他們母子。
茶樓，還是那壺陳皮老白茶。
兩個男人，都在無言的飲茶。
區成打破沉默，“孩子的事情，我已經知道。”
顧昱寧低著眼瞼，沒有接話。
“她。。懷孕生子時，你可有。照顧她。”
顧昱寧嗤笑，“那時我尚不認識她，倒是聽說，生育時，身邊無人，不得已找了單位同事做家屬簽字。”
“我認識她時，她在張海萍家裡做鐘點工，幫人打掃清潔。”
區成咬了咬牙，想到林小曼那雙修長枯瘦的手。不禁捏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