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此言差矣!”盛宴伸出手,反駁魏芙蓉道:“宮中妃嬪和京中大官那些俸祿不過都是給人看的,只要哄得皇上高興了,隨便從手指頭縫裡露點出來都是俸祿的好幾倍,要不宮裡那些娘娘們怎麼都可著勁兒哄皇上開心呢?”
這是什麼歪理?!
魏芙蓉不屑道:“那你怎麼不去哄皇上啊?!你也要有那個本事才行。”
“瞧您這話說的,我又不是妃嬪,再說了,團團也不是我兒子啊。”
“你——!”
魏芙蓉再也坐不住了,站起來伸手指著盛宴,內心在一剎那冒出了無數句髒話,但最終只憋出來一句:“那你到底想幹什麼?要多少錢,我給你就是了!”
“我不要錢,魏小姐不妨記我一個人情吧。”
“和銀子比起來,魏府的人情更燙手,王妃確定拿得住嗎?”
“你不試一下怎麼知道呢?”
“那你說吧,想要我做什麼?”
魏芙蓉側頭望向盛宴,看著她的表情從欣喜到沉思,然後是落寞。
她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魏芙蓉都覺得她不會再回答的時候,她開口了。
“今朝榮寵便是他日恥辱,我只求魏小姐看在我盡心救了團團一命的份上,若將來我們落敗,再無自保能力之時,你可以稍微照拂一下琉璃搖光等人。”
“這份人情,你竟然不是為自己而求?”
“搖光聰慧,琉璃忠孝,他們這種人物不論到了哪個主子手裡都能享福,跟著我反倒是種限制——”盛宴微頓片刻,看向魏芙蓉道:“若這個條件讓你為難,就當我沒說吧,咱們還是談談診費的事情。”
“想得美!”
魏芙蓉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將來的事情可沒個定數,想用這個來換錢?想也別想,就五百兩!”
這人說話實在是太不坦誠了,其中彎繞盛宴也是琢磨了一會才明白,隨即咧著嘴笑了。
“成,多謝魏小姐了。”
“哼!我要去看看團團。”
團團已經被搖光帶到華光苑,去那邊的路上要經過宋揚志居住的心海齋,那是福慧公主曾經頌唸佛語的院子,向陽而立,素雅清淨,用來養病最合適不過。
到了心海齋院子外面,魏芙蓉不知怎麼駐足下來,朝著緊閉的院門裡面看。
“這是王爺的院子。”
“是嗎?”
魏芙蓉的目光依舊盯著門,其中透出的堅定差點讓盛宴以為,她的視線可以穿過這木板看到裡面的情景。
在盛宴的記憶中,並沒有聽過魏芙蓉和宋揚志有什麼私交,但她現在好像對裡面的事情很在意。
就在盛宴想要說什麼的時候,裡面的門突然響了一下。
剎那間,門外兩人的呼吸一齊被吊了起來。
宋揚志的身影緩緩出現在逐漸開啟的門扉後,帶著滿院的暖意,同一時間湧入兩人眸中。
他看見門外有兩個人,其中一個人的身形是盛宴,他認得出來,但另一個就……
宋揚志反應回來,垂下眼眸,裝作自己依舊看不見的樣子,但已經晚了,他剛剛眯起眸子聚焦的模樣還是落入了魏芙蓉眼裡。
她心跳如轟雷,下意識看向盛宴,指著宋揚志說:“他是不是——”
盛宴連忙撲上來捂住魏芙蓉的嘴,斬釘截鐵地說:“沒有!”
氣氛一時間很是尷尬。
盛宴怎麼也沒想到,宋揚志的病情進展,竟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之下,被這個人發現。
魏芙蓉“唔唔”地叫著,輕輕拍打著盛宴的手背。
盛宴看了看宋揚志,他的無措像一根刺扎到盛宴的心裡,她下定決心,惡狠狠將她推進到宋揚志的身上,把兩人一同推進華光苑,關上門,隔絕了外頭的視線。
她的一系列動作把魏芙蓉搞懵了,拼盡全力掙脫開,用力揉搓著自己的嘴唇,但目光卻深深刻在宋揚志身上,就好像是看見了久違的……
那好像是某種渴望,又像是一種痛徹心扉的欣慰。
那種複雜的情緒盛宴沒看見,她將宋揚志護在身後的時候,魏芙蓉已經及時收回了目光。
“魏小姐,不要告訴別人。”
雖然她的粗魯行為令魏芙蓉很生氣,但回過神來也想得明白,她這是擔心有奸人害了宋揚志。
他能變成如今這副模樣,耗費了盛宴太多心血,縱然是她這個局外人也看得出來。
“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是皇上的眼線,你瞞不了太久的。”
“能拖多久拖多久。”盛宴拉著宋揚志的手,嘆著氣說:“他太苦了,魏小姐你應該知道的吧?他曾經和皇上之間都發生了什麼,我想知道。”
“我憑什麼告訴你。”
盛宴抬眸望向魏芙蓉,生平第一次但自己的渴望顯露給旁人。
“魏小姐,我這一生雖從未得到什麼,卻又被掠奪許多,如今我擁有的只有他了,我很想知道他被奪走人生的契機是什麼,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為他奪回來。”
盛宴的話如同一顆釘子鑿進魏芙蓉心口。
她逃跑似的扭過身,只因再也無法遏制住自己的情緒了。
她心裡有一顆復仇的火種,同樣在為了宋揚志而蟄伏,但她始終不敢點燃。
同樣是以卵擊石,但盛宴有這種膽量,不知為何,她有些妒忌。
宋揚志會喜歡這樣的人,一想到這,她開始無措,開始憤怒,但這麼多的情感之下,又生出了幾分欣慰。
——終於有人堅定地選擇他了。
曾經,世人都以為他擁有的是全世界,所以可以心安理得地愧對於他,偽善的人們都認為,就算背叛了他,他這種用“正義”“聖潔”“完美”等詞來形容都為不過的人會抱緊雙臂,從自己所擁有的那些寶藏裡得到安慰,然後繼續對他們展露笑顏。
可當所有人都背叛了一遍之後,驀然回首,才發現他擁有的只有一片廢墟。
“魏小姐,你怎麼了?”
盛宴的呼喚讓她回過神了。魏芙蓉猛地恢復呼吸,大口喘著氣。
當盛宴發現不對勁,繞道她面前來看的時候,她又變成了那副對世間萬物都不屑地模樣。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告訴你?”
“我還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魏芙蓉冷笑一聲,從她的角度出發,她們永遠都不可能成為朋友。
“告訴你我能有什麼好處?”
盛宴無奈了,“我總算知道‘出來混遲早要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了,早知道剛剛就不威脅你了。”
“知道就好。”魏芙蓉抱起雙臂,仰起頭高傲地說:“現在的你即便知道了一切也沒有能力為他做什麼。”
“說吧,你要怎麼樣才能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