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涼衣被曉棠叫去大堂的時候，就隱隱地感覺到有一些不對勁。
將假死藥放在身上小心揣好，摸了摸手腕上的銀鐲，柳涼衣跟著曉棠出了門。
看著一屋子面色不善的人，柳涼衣神色頓了頓，站在那裡，沒有打算行禮。
“怎麼，現在見到長輩，連禮都不行了？”
柳鎮原面帶怒色，瞪著柳涼衣。
柳涼衣牽起嘴角，張了張嘴，聲音極其微弱。
“難道這層窗戶紙不是早就捅破了麼？如今裝模作樣的有給誰看，父親既然有吩咐，就直接吩咐吧。”
“你倒是爽快了。”柳鎮原冷笑了一聲，“念在你我父女一場的情分上，在賣你去採生折割的時候，我同人牙子說說，不把你做成那種非人非獸的怪物。”
採生折割。
在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柳涼衣的眼睛睜大了。
他們也要把她賣去採生折割？
手腳有些冰涼，柳涼衣嘴唇顫抖，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我們也違逆不得。”白樂琴揮了揮帕子，不知是心虛還是怎麼的，避開了柳涼衣的目光。
柳涼衣手指微微顫抖。
“你生母本來就是教坊司出來的彈琵琶的歌女，你就算是入了奴籍被髮賣去賣藝，也不過是承了你生母的手藝罷了。”
看著如今這般狼狽的柳涼衣，柳裳裳心裡說不出的痛快，得意洋洋地揚著下巴看她。
柳涼衣咬著嘴唇，帶著滔天的怒火，看向柳裳裳。
這豈止是赤裸裸的羞辱。
“為什麼不殺了我。”
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柳涼衣拼盡全力發出聲音，字字泣血。
身後有兩個家丁走進來，架著柳涼衣的胳膊，就要把她拉走。
柳涼衣甩開身後兩個人的手，衝到柳鎮原的面前，紅著眼睛，顫抖著指著自己的喉嚨：“我如今已經啞了，太子也要除了我，我是你走廢的一招棋，你如果真的念父女一場的情分，現在賜我一死，不要折辱我。”
轉頭看向堂上的人，沒有一個人對要發賣她去採生折割這件事情產生絲毫的動搖。
她只不過是想要好好活下去，她有什麼錯？
怎麼現在她成了罪人?
看著一邊置身事外的柳晨熙，柳涼衣似乎明白了什麼，衝過去抓住柳晨熙的衣襟。
是你。
柳晨熙嚇了一跳，立刻大聲求助道：“父親！”
柳鎮原別開頭，將視線移向身後的家丁，柳鎮原瞪圓了眼睛：“還愣著幹什麼？還不立刻帶著給她寫好的賣身契把這個瘋子發賣了去？”
兩個家丁立刻上前，不由分說地將柳涼衣抓住往外拖。
柳涼衣被扣住的一瞬間停止了掙扎，任由著人把她往外拖，直到出門檻的一瞬間，突然笑了出來，聲音古怪而嘶啞。
看著滿堂無動於衷的人，柳涼衣放聲大笑，眼淚順著蒼白的臉頰流下來。
……
“叫梁衣？”
右側眼皮上長著一塊巨大黑斑，矮小乾瘦的中年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了缺了一塊的門牙。
“是是是，府中不懂事的丫頭，被打了一頓毒啞了嗓子，長得還算漂亮。”
“哦——”
矮小男人拉了個長音，繞著被綁住雙手坐在地上的柳涼衣轉兩圈，滿意地點點頭，嘬起嘴：“嘖嘖嘖，品相還不錯。”
抬手掏了一把碎銀子：“喏，這些夠了吧。”
那家丁眉開眼笑地接過銀子：“夠了，夠了。”
四姑娘吩咐過，這發賣得來的錢，他們自己分，不用上交。
待到兩個人歡天喜地的拿著銀子走了之後，男人將目光落在柳涼衣的身上，笑眯眯地走到柳涼衣面前，緩緩蹲下：“以後我就是你主子，尊稱我一聲齊爺，記住沒？”
柳涼衣沒有說話。
齊爺不滿意地“嘖”了一聲，反手捏著柳涼衣的下巴：“我問你聽見沒有？！”
柳涼衣目光看向齊爺，半晌，露出一個詭異的笑，然後點點頭。
“這就對了。”
齊爺眯著眼睛點點頭，伸手拉起繩子，牽著柳涼衣走。
柳涼衣被牽了一個踉蹌，小跑著跟上他的腳步。
不知道走了多久，來到一個人挖的土洞附近，齊爺停住腳步，踹了柳涼衣一腳，“進去。”
柳涼衣頓了頓，走進土洞裡。
塵土混雜著體液的惡臭氣息撲面而來，柳涼衣皺了皺眉，藉著昏暗的光線，觀察洞裡的情況。
裡面全是四肢不全的人，甚至都稱不上人。
有的身上長滿了濃密的毛，傷口處還流著惡臭的膿血。
旁邊有幾個拿著刀的男人，穿得整齊一些，看起來像是看管裡面的這些“怪物”的。
身邊還架了一口鍋，看樣子是在煮粥，男人們身邊有碗，似乎是在等粥煮熟，晚上吃一口熱乎的。
看見齊爺來了，幾個男人紛紛站起來，樂呵呵地打招呼：“齊爺！”
齊爺露出一口豁牙：“看看！我帶來什麼好東西！”指了指柳涼衣。
男人們用猥瑣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通柳涼衣。
其中一個男人道：“這樣的貨，貼了皮毛是不是有些可惜？”
“自然可惜！”另一個男人附和道。
“嗨！”齊爺一揮手：“自然是不貼皮毛的！這樣品相的貨，剃了手上的肉，做成白骨精才算好！”
白骨精，是採生折割中的其中一種，將手上的皮肉剃乾淨，骨頭固定在手臂上，露著森森白骨跳舞。
養採生折割的人牙子會在大家驚懼之時，說這樣的妖精看到的人會沾染晦氣，但如果用錢幣砸過，驅走妖邪，反而日後都會升官發財。
這樣就能賺到大把銅板。
“這小模樣，做成白骨精，豈不是要賺大發了！”齊爺樂開了花，指了指柳涼衣，“兄弟們，我們早些把她做成，也能早些掙錢。”
“得嘞！”
幾個男人擼胳膊挽袖子站起來，抄起身邊的刀：“幹活吧兄弟們！”
沒有人注意到，柳涼衣的目光一直鎖在那鍋粥上。
兩個人按住柳涼衣，兩個人抓住兩個手，齊爺抄起刀子：“按住了！可不要讓她發瘋！”
柳涼衣沒有反抗，看著齊爺，似乎是招呼著什麼。
見她沒有反抗的意思，還比比劃劃地要說話，齊爺有些感興趣，一揮手：“等一下！”
男人們停下了動作，暫時鬆開了柳涼衣。
柳涼衣走到齊爺面前，低下頭，拉開了自己外衣的帶子。
楚楚可憐地看著齊爺，似乎是在祈求。
齊爺愣了一瞬間，下一刻呲著牙獰笑起來：“哈哈哈哈……”
“你這是想要我疼你？”
柳涼衣欠身行禮，湊到齊爺面前，指了指遠處沸騰著的粥，用氣聲努力道：“不求齊爺不割我，只求這麼冷的天氣，齊爺能上我一口熱乎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