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館也賣早餐，所以第二天又是起個大早，趁著雨停，去了昨天的餐館。

挺著啤酒肚的老闆人很熱情，招呼著大家湊一桌吃了早餐，算是給一天的工作加油打氣。

熱氣在餐桌上氤氳開來，桌布有些皺，但很乾淨，花紋素淡，是老闆娘喜歡的款式。

溫顏喝著熱乎乎的豆漿，忽而想：婚姻是不是也像哈姆雷特，一千對夫妻就有一千種相處模式。

“阮教授，昨晚睡得好嗎？”

“嗯？”阮予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沒有打理的頭髮也微微凌亂，顯然沒睡好的樣子。

“這兩天辛苦你了。”溫顏扯了扯他衣角，眼底是一片柔軟。

“那今天晚上請我吃飯吧。”阮予沒有反駁，他的確有些困。當然也不需要反駁，與其急著否認，不如換個方式緩解她的情緒。

“沒問題，想吃什麼都行！”

“咱們倆的工資，可能有點懸。”他附在她耳邊啞聲笑道，第一次覺得錢那麼重要。

昨天兩人的工資加在一起，刨去買東西用的，只剩了一百出頭。

他自認是幸運的，從小沒有因為金錢問題犯過難，若不是錄節目，應該也沒機會體驗這種生活。

溫顏亦如是。

“別掃興嘛，放心，就咱們倆還是能好好吃一頓的。”

“好。”

一天忙碌的工作，除了午飯抽空坐了一會兒，兩人沒得空說上幾句話，直到下午五點，導演通知大家集合。

滿打滿算其實只體驗了一天這樣的生活，但大家都感觸頗多。

聚在節目組租的工作室內，幾人暢談這兩天的感受。

就在大家都以為還會有上一期的專家點評環節時，導演卻話鋒一轉，把話題引向了別的方向——她從來不按常理出牌。

“這兩天辛苦各位了，由於天氣原因，今天的錄製提前兩小時結束。”快四十歲的導演戴著頂磨毛的漁夫帽，聲音有些沙啞，想來為了節目也費了許多工夫。

“但是，我們可以隨時抽離這樣的生活，有些人卻必須堅守，”她轉身邀了早已等在門外的兩人。

他們表情十分侷促，臉上有歲月蝕刻的痕跡，顯得比實際年齡大上幾歲——是導演協調了一整天才請來的當地夫妻。

夫妻倆已經在這裡住了三十多年，從農村搬來的兩人，沒有一技之長傍身，也沒有人脈和背景，只能靠出賣體力獲取生活的資本。

找到他們的時候，兩人都非常抗拒。一來覺得自己的形象怎麼能上電視，二來怕耽誤了工作工資沒著落。

導演好說歹說，才打消了兩人的疑慮，請了他們來這裡。

“不用緊張，正常聊天就可以了。”女導演輕聲安撫，並沒有催促。

她特意提前結束今天的錄製，就是為了多給他們一點時間。

生活環境截然不同的大家，一定能碰撞出不同的人生感悟。

“這一期咱們不請專家，請到了特殊的兩位嘉賓，大家就當平常聊天一樣，沒有主題。”

她希望創設儘量放鬆的環境，讓大家吐露最真實的想法。

“二位好，我叫羅勁松，方便問一下平時的作息嗎？”身為作家，羅叔對接觸不同的人生很感興趣，很快就開啟了話匣子，而年齡相仿也讓幾人多了些共同語言。

這種時候，溫顏更樂意當一個傾聽者，在一旁不時附和兩句，很是認真。

聊天在一片和睦中結束，夫妻倆堅決拒絕了導演吃飯的邀約，聲稱還要回工地幹夜班。

大家不約而同把兩人送到了小區門口，才又折返回工作室，感觸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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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第二天還要探班，溫顏和阮予沒有隨大部隊一起回北城。溫顏也記著自己說過的話，拉著阮予尋了當地口碑好的餐館，飽餐了一頓。

最讓她驕傲的是，花的是這兩天的工資。

只是阮予挑來挑去，結果點的還是她喜歡吃的。

“以前不覺得，現在才發現有些想法很不成熟。”吃得心滿意足的溫顏摸著肚子開始回想這段陌生又奇妙的體驗。

“哦？”阮予好奇地反問，今天下午聽大家的聊天，他也感觸頗多。

“我才發覺自己原來這麼理想主義，甚至樂觀得有些天真，”溫顏仰頭望著漆黑一片的夜空，眼神複雜，“也許是因為沒吃過什麼生活的苦，所以覺得靠愛情就可以維繫婚姻，但現實總是辜負人。”

她想起昨晚在餐館遇到的吵架的夫妻：小孩哭鬧著不肯吃飯，妻子好聲好氣地哄著，老公卻覺得丟臉，整頓飯沒給過好臉色，最後妻子要打包還直接翻臉走人了，本來是慶祝漲工資的開心的日子，卻鬧得不愉快；還有來慶生的那對情侶：女孩點的菜顯然超出了男生的預算，吃飯的整個過程男生都坐立不安，還時不時看手機，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在找朋友借錢……

她又想起導演請來的那對夫妻，雖然生活略有拮据，可談話間不卑不亢，說道從前的爭吵，也沒有推諉和責怪。

沒有人告訴她愛情和婚姻的標準答案，顯然也不可能有標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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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整晚都在思索，在和阮予的這段關係裡，為什麼沒有發生過自己見到的那些不快。在一起幾個月，除了誤會他和許謹言那次，兩人好得巴不得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

其實很不常見。

“阮教授，你說，以後等愛情消磨殆盡，我們也會像他們那樣陷入摩擦和爭吵的怪圈嗎？”

“這正是我想說的。”阮予輕撫了她頭髮。

兩人想到一塊兒了。

“從沒有人能在婚姻這份考卷裡答出滿分，”阮予頓了頓，“但我有信心，愛情不會消磨殆盡，也許以後我們也會有爭執，有痛苦，但無論如何，我不會失卻說愛你的力氣。”

“以後的事情，就交給以後吧，我們呢，只要負責把當下過好就行了。”溫顏果然還是堅持樂觀，很快整理了情緒，牽起他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說永遠太縹緲，她比較願意相信每一個當下。

“不過，我還挺意外的，沒想到我們阮教授幹體力活也不在話下，還以為富二代都像電視劇裡那樣呢。”溫顏調侃。

“勞動不分貴賤，都是憑自己的能力賺錢，”阮予正色道，“但沒想到我們顏顏看起來這麼嬌小的女孩子，竟然這麼能幹呢，看來你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驚喜。”

“那可不。”溫顏傲嬌地昂著頭，揚起一抹得意的笑。

雨還在蓄力，黑壓壓的天空看不到月亮的蹤跡，路燈照在地上，深淺不一的水坑裡，漾出這座城市的色彩。

明天還是有雨，但因為有你在身邊，所以心情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