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門鈴被按響。
沈宜然從房間出來,走去客廳的腳步很慢。
在她屏著氣要去看貓眼的時候,門忽然從外面開啟。
“哎喲,然然,我嚇一跳,你在家怎麼不開門啊?”
沈宜然沒說自己以為是齊崢查到她的門牌號,“......你怎麼現在過來了,是受委屈了嗎?”
沈平夏倒在沙發上,嘆口氣:“出門喘口氣,想了想,我在海城也只有你一個朋友了。”
“怎麼了?”沈宜然輕柔地將她長髮挽到耳後,問:“吃過飯了嗎?冰箱裡還有一些餃子。”
沈平夏搖頭:“我才沒受委屈,是你!我剛才在樓下看見萬起總裁了,你老實說,他是不是欺負你了!不然你怎麼會突然從萬起離開,還要回蘇城去!”
沈宜然沒想到齊崢竟然還沒走,“他看見你了嗎?”
“沒有,我一猜就是你不想見他,繞著走的。”
沈宜然:“我就是想家了才回去的,我和他......不合適罷了。”
沈平夏思維一向跳躍,聽她說想家,情緒立馬上頭,“我也想家,想我爸爸。”
沈宜然已經很久沒有叫出這兩個字了,從父母離婚之後。
她還記得小時候,她被父親背在肩上,舉著她,期盼她能碰到更高更好的世界。
她以為自己長大了,可一碰到事情,又變成當年那個小孩,回家尋求庇護。
桌上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沈宜然看見名字有些意外。
“我接個電話。”
沈宜然走到陽臺上,接通後喊了聲媽媽。
那邊有嘈雜的電視背景聲,還有男孩的哭鬧聲,好一會才聽清趙秋君聲音。
“然然啊,媽媽看見你寄了很多東西去香象街,是不是畢業了啊?”
無錯書吧香象街是外婆住的地方,沈宜然“嗯”了聲,“畢業了,我打算回蘇城工作。”
趙秋君:“回來好,回來媽媽能照顧你,你......都好幾年沒回來了。”
那邊又有人在哭喊“媽媽”,沈宜然沒回應她的話,“媽,你忙吧,回來我再去看你。”
趙秋君嘆了口氣,大概是往外面去了,聽筒裡只剩下電流的“滋滋”聲。
“然然,弟弟以前年紀太小了,我得一直看著他,現在時間空了,你回來住吧。”
沈宜然想,他現在不也才初中嗎,也沒長大多少。
她不想再被人推著往外走,“不用了,外婆的房子很大,不還租出去一個門面嗎?我想回去後不租了,自己開店。”
趙秋君知道女兒和自己不親,當初沈宜然判給她,但她害怕再嫁困難,一直沒有接到身邊生活。
後來結婚了,老公和兒子都很反對,她夾在中間又開始猶豫,最後還是送回了外婆身邊。
“......好,不過你哪天回來先告訴媽媽,開店的事,媽媽也能幫你一點......”
沈宜然:“嗯,我會的。”
趙秋君鬆口氣,“好,那你好好休息——”
“媽媽......”
那邊沈宜然又喊了一聲,趙秋君忽然就鼻酸得很,“哎,哎,你說。”
沈宜然哽了聲,卻還是沒法現在開口:“沒什麼,你也早點休息。”
趙秋君聽出她的鼻音,連忙追問:“是不是受欺負了?你、你回蘇城是不是在海城受欺負了啊?”
沈宜然搖搖頭,又意識到對面是看不見的。
“沒有......就是想回家了。”
趙秋君簡直像被架在火上烤:“回家,回家好,媽媽在家等你回來。”
沈宜然掛掉電話後又在陽臺上坐了好一會,直到沈平夏出來找她。
沈平夏:“你手都冰涼,今天下雨氣溫低,你還穿這麼少出來,快快快,進去......”
陽臺上光線比客廳暗,沈宜然一點淚也被風乾在眼角,她被沈平夏嘮叨著,牽著走回了屋裡。
原來手被牽住是這種感覺。
沈宜然慢慢記住這種感覺,以後她又是一個人了。
林瑞最近都不太敢一個人去群萃喝酒,他怕看見齊崢,更怕看見不清醒的齊崢。
周冉手術已經安排好了,接到電話時她正出了醫院準備和彭玉去買點住院的東西。
“你說齊崢在你那?”
林瑞也頭疼,“是啊,我都不知道萬起是不是給他裁了,天天不務正業。”
周冉調轉車頭去了群萃,白天門口蕭條得很。
齊崢倒沒林瑞說得那麼醉,只是看上去精神萎靡,像剛放出來一樣。
周冉抽出他手心裡的手機,放在桌上,“你這是幹什麼?”
兩人對視幾秒,齊崢站起身開啟窗戶,開了室內新風,“你怎麼來了?”
“林瑞說你賴在他這,他生意都不好了。”
周冉扶著腰坐在沙發上,看桌上手機螢幕一直亮著,通話記錄只有一個人的名字。
“我就知道你們吵架了,我前幾天遇見她,她都不想提你。”
齊崢有些恍惚,他已經很久沒在別人嘴裡聽到關於沈宜然的訊息了。
她在他的世界裡都快消失得乾乾淨淨。
“你們聊了什麼?”
周冉:“我問她問你們是不是吵架了,她說沒有,現在看來,你們已經分手了。”
“沒有分手。”
齊崢嘴裡叼著煙,背對她,回答有些漫不經心。但仔細看,他的肩是垮的,人的形好像都散了,勁也沒了,只剩軀殼在這。
周冉和他相識十餘載,從沒見過他這種樣子。
“你這樣有什麼意思?!你喝酒買醉沈宜然她知道嗎?!你不去找她你在這裝深情有什麼用!”
“她不見我......”
齊崢想壓抑自己聲音之中的顫抖,“她不見我,我該怎麼辦......”
在撥打過無數次的手機號變成空號之後,他知道沈宜然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第一次覺得恐懼,在每次清醒後再次面對事實時,他必須接受沈宜然不在的真相。
周冉不明白,她拿起手機塞進齊崢手機,“你一點點資訊都沒有嗎?你去找她啊!”
齊崢垂下頭,乾涸的喉嚨擠出三個字:“我沒有......”
他不知道沈宜然的家在哪,也不知道她將要去哪,他沒關心過她的生活,更沒開口問過她的理想。
他們沒規劃過未來,沒回憶過過去,他們交流的地點只在床上,甚至他都回憶不起沈宜然有幾次留在他的家。
他只沉湎在自己的過去裡,不曾關注過她的內心。
關於沈宜然,齊崢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