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雨比想象的還要大,林瑞宿醉醒來,看見沒關的窗戶迎進來一大片雨。
他頭疼地開啟房門,叫人給他另外再開房間。
來的侍應生長得清秀,林瑞眯眼看了會,記起她就是上次那個新來的。
“夏,凝,雨——你名字還挺好聽的。”
林瑞碰了下她胸口的銘牌,收回手,退後一步讓她進來,“怎麼讓你來六樓?”
夏凝雨有些緊張,快速看他一眼就又垂下頭,“因為......經理,他說,早上——”
“行了,”林瑞好笑地打斷她,“怎麼兩個字兩個字地往外蹦?”
夏凝雨搭在門上的手猝然收緊,與林瑞看她的眼睛對視上:“看見您,緊張。”
林瑞平時沒什麼老闆架子,乍一聽見“您”這種稱呼,還以為又回到了無聊的商業酒會。
他看女生裝作鎮定的樣子,逗她:“現在能把貴客記全了嗎?”
夏凝雨真以為是考試,想了一會,回答:“齊崢先生現在在409包廂。”
“什麼?”林瑞還以為自己幻聽了,“現在?”
“是的,他昨晚就過來了......”
林瑞納悶地看了眼手機時間,招招手讓她先走。
開啟包廂門的時候,他甚至以為裡面聚了一堆煙鬼。
“咳咳,齊崢——萬起倒了?你他媽天天不上班啊?”
“一大早喝成這樣,你沒毛病吧你?”林瑞踢了沙發上的人一腳,拿起酒瓶晃了晃,“醒沒醒啊?”
齊崢靠坐起來,拿著手機遞到林瑞面前,“幫我打電話。”
無錯書吧“靠!”林瑞站起來,沒接,“怎麼又是打電話?”
齊崢不耐地重複:“幫我打給沈宜然。”
“行行行......我說你也真是,上次下那麼大雨打電話叫人過來,這次又是下大雨叫人過來,你跟雨有仇還是跟你女朋友有仇啊?哪個女孩讓你這麼糟蹋......”
林瑞在耳邊聽了一會,拿下來:“沒人接。”
齊崢:“......她上次來,淋溼了嗎?”
林瑞回道:“你說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海城夏季雨有多大,風還急,傘是打不住的——哎,齊崢!你去哪?!”
“去找她。”
林瑞揪著他的衣領:“你瘋了?!你現在酒醒了嗎就開車!”
齊崢摸出車鑰匙:“你開車!”
林瑞自己都是宿醉才醒,現在看人還有重影,“我喝得不比你少我開什麼!你現在搞什麼?學我啊?天天買醉?”
齊崢套上外套,開啟手機叫代駕,這個點接單的人少,他就含著煙等。
發出去的資訊依舊石沉大海,微信裡只有萬起的工作訊息。
齊崢挑揀幾條回了,再切出來,卻沒有勇氣去看沈宜然的對話方塊。
他快忍不下去了,他沒辦法再自欺欺人。
林瑞的話還回響在耳邊,他說,為什麼非要在雨天叫人過來。
其實不是雨天,是每一個他隨心所欲的時間。
只要他想了,便會讓沈宜然過來。
而從前的每一次,沈宜然都會過來。
她沒抱怨過天氣,沒抱怨過路程,他自然也就忽略了這些。
在他忽略的事事件件裡,她不遺餘力地愛著他,可他為什麼到今天才看到。
“為什麼......”
齊崢痛到握不住手機,紅著眼睛看窗外瓢潑的雨。
他把沈宜然留在雨裡這麼久,她是不是不想再要他撐的傘了?
餐廳裡溫度適宜,沈宜然吃飽後就有些昏昏欲睡。
周冉從洗手間出來,走過去扶了一下她的下巴:“困了?這雨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停。”
沈宜然懷孕後就一直嗜睡,她最近腹痛的時候少了,也能睡得安穩,只是初次懷孕,哪裡都放心不下。
她看周冉行動自如,連坐下也都很自然,不像她,笨拙得很。
周冉回了彭玉微信,抬起頭問:“怎麼一直看我?我臉上沾東西了?”
沈宜然不敢多問,她看得出來周冉提起孩子心情低落:“沒有,我只是在想,等會該怎麼回去......”
周冉收起手機,笑著說:“雨小點我們就走,不過我還得去醫院,和你不能同路了。”
沈宜然對先心病知之甚少,但也明白周冉懷孕必定受了很多的苦。
周冉看她魂不守舍,跟上次齊崢模樣差不多,猜測道:“你和齊崢......你們吵架了?”
沈宜然沒想到周冉會問這個,怔了一下,輕聲說:“沒有。”
他們確實沒有吵架,她單方面拒絕了齊崢所有的聯絡,也不想在齊崢朋友面前得到一兩句勸解。
周冉沒有追問,只是嘆息一聲:“雨下這麼久了,該停了吧......”
沈宜然到家的時候雨已經停了,遠處天邊還有彩虹。
她抬頭看了很久,目光轉動間,掃到上次齊崢載她進去的那條小巷。
她記得當時齊崢抱得很緊,但巷子裡太黑,車內沒燈,她看不清齊崢的表情,更不知道情慾裡夾雜幾分情感。
或許就是因為她的遲鈍,才在三年後肯去思考這段關係究竟少了什麼。
她辜負自己。
沈宜然拉回思緒,不再停駐,轉頭卻看見齊崢的車牌。
停在當初他送她回來的地方。
那裡路勢較矮,車邊聚了一小窪雨水。
齊崢腳浸入一小半水裡,緘默地低著頭。
他沒抽菸,側臉輪廓深刻。
這張臉,她曾描摹過無數次,如今再看見,總算沒有認輸的念頭。
沈宜然這個人從前就老做錯誤的決定,但在這件事上,她害怕過,卻不後悔。
她的孩子沒有庇佑,她偏要健康快樂地撫養他長大。
小區的另一出口要繞很遠的路,沈宜然朝著彩虹的方向慢慢走。
學校的事已經處理完了,畢業證書可以讓沈平夏幫忙寄給她,等醫院的檢查報告出來,她在海城的一切就塵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