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崢撿起沙發上的外套,內裡滾下來一根黑色的發繩。
這是沈宜然的發繩。
她好像都是丟三落四,有時候是水杯落在他家,有時候是卡包忘了拿走。
然後漏洞百出地撒謊,問他能不能去他家。
齊崢不喜歡在清醒的時候看到她,看見那張相似的臉又痛苦又捨不得。
但他還是不清醒地把沈宜然放在了自己眼前,每天都要確認她還在自己身邊。
她如果一直乖乖當個收藏品多好,他不介意真偽,他只想要自己有感覺的。
三年前海大第一次見面,他好像恍惚看見了自己上學時與周冉的初見。
於是他留下了自己的號碼,他看得清沈宜然眼裡的光亮,知道自己只需要勾手就能搞定。
所以他篤定,沈宜然捨不得離開。
自從那日和齊崢鬧僵之後,沈宜然就請了一週的假,假條批得很順利,反正總經辦根本不需要她
反而是黃雅微信轟炸,說齊崢嗑藥了一樣狂躁,她就快頂不住了。
一會咖啡味道不對,一會嫌她說話有口音,她皺紋兩天長了三道。
沈宜然被她刷屏的吸氧表情包逗笑,定定心,告訴她齊崢喜歡甜的,多放些方糖就行了。
那邊回得很快,發了一排感嘆號。
【黃雅:吃甜的一點也不像霸總!】
沈宜然放下手機,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是偶然發現齊崢嗜甜的,而且偏愛糖漿鬆糕,她自己吃半個都覺得膩,齊崢卻能在工作時放在手邊果腹。
她這兩天都忙著搬家,新房子還沒打掃乾淨。
和黃雅結束聊天后,沈宜然衝了拖把開始拖地,但剛彎腰就覺得一陣眩暈,冷汗溼透後背。
視線發黑後她不得不撐在沙發靠背上休息,卻聽到一個耳熟的聲音。
“沈......宜然嗎?”
門一直開著通風,聲音是從外面傳進來的。
沈宜然抬頭看,發現居然是穿著睡衣的周冉。
周冉本來還不確定,但沈宜然的手腕上有條紅繩,她那天看過記得很清楚。
“還真的是你,我能進來嗎?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沈宜然摸了頭上的冷汗,勉強彎起嘴角:“可能是有點低血糖吧......你也住這嗎?”
“不是,我表妹在這,昨晚就過來住了一晚。”
周冉說完就扶著沈宜然在沙發上坐下,又打量了四周,“你這都還沒收拾好吧,估計也沒吃的,要不你等我換個衣服,我請你吃飯。”
沈宜然本來想拒絕,但她口乾舌燥,確實覺得很餓。
“好,那我等你。”
她們沒走遠,就在小區外找了一家店,多虧了附近搞自媒體的人多,許多店都效仿網紅風格,種類也繁多。
“點你愛吃的,我不怎麼餓。”
沈宜然面對她總覺得侷促,更不敢對上週冉的眼神,匆匆點了盤奶油意麵就把選單還給她了。
周冉叫來服務員,又翻了翻,“咦,你們家還有糖漿鬆糕啊,那就三份吧,對了,你愛這個嗎?”
沈宜然垂著腦袋,面色蒼白,像卸掉電池的機器人,卡了一會才說:“奧......我不愛吃甜的。”
周冉扣上選單,“那我就打包帶回家給我老公吃吧。”
沈宜然沒有接話,手指無意識地在桌角按著,直到聽見周冉抱怨女人懷孕太累。
“你,懷孕了嗎?”
周冉這時才有些羞怯顯露出來:“是啊,剛兩個月,但我孕反好像特別嚴重,老是噁心想吐。”
沈宜然好像突然明白齊崢為何醉酒。
“你剛回海城嗎?”
周冉點點頭,“也就上個禮拜的事吧。”
日期剛好和她被趕出來的那晚對上。
原來齊崢的發洩是因為另外一個女人。
沈宜然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但為什麼心臟還是緊得發疼。
無錯書吧她又開始覺得噁心,喉嚨翻湧上酸苦的味道。
“我還有事,抱歉......”
“哎——”
周冉拉不住她,只能看著沈宜然跑進烈日裡。
海城已經邁進九月,和當年她與齊崢的初遇是同一個季節。
明明烈日當空,她為什麼覺得身處暴雨之中。
沈宜然又渾渾噩噩過了幾天,週一還是不得不去上班,就算她要走離職手續,最少也要二十天的時間。
早上七點的三十二層很安靜,齊崢辦公室空無一人,桌上檔案堆得到處都是,會客茶几上的花也焉了。
這本來也不是黃雅的職責,在她來之前,齊崢從不要求助理去做這些活。
沈宜然很快把檔案分門別類,廢棄合同也放進碎紙機,伴隨機器“嗡嗡”的響聲,她也處理完所有事宜。
九點差十分,黃雅高跟鞋的聲音準時響起,坐了一週單人辦公室,她久違的一來就聞到咖啡香氣。
“小宜然,你再不來我就要被折騰得停經了。”
沈宜然低頭給擺弄著多肉,輕輕笑了:“黃雅姐,我下個月就不在了。”
黃雅一副天要塌的表情:“我說齊總這幾天怎麼遇人殺人的,原來是收到了你的離職報告!”
黃雅的話太誇張,其實沈宜然在總經辦並不重要,她這個人只是齊總的消遣,可能她走了,下個仿品馬上就到。
可能是夏天容易打盹,沈宜然小腹不再痛了以後,就是連天的睏乏。
常常對著電腦也會走神,然後是晚上沾上枕頭就能睡著。
齊崢這一週只來了一天便出差了,比起黃雅的興高采烈,沈宜然才是真的鬆了口氣。
他的生活離了她並沒有什麼改變,反而是她自己,每天都會被記憶的刀折磨。
週五晚上,齊崢風塵僕僕地趕回來,吩咐沈宜然幫他準備翻譯資料,他要臨時開個短會。
他下巴上長出了青茬,一如當年那個跨年夜的晚上,也是這樣行程匆忙。
沈宜然淚意瞬間湧了上來,若不是嘗過齊崢的好,她何至於這麼念念不忘。
辦公室裡,齊崢卸下領帶,向發愣的沈宜然伸出手:“過來抱抱。”
沈宜然痛苦地看著他:“齊總,我們已經分手了......”
齊崢心緒起伏,乾脆自己走過去,強硬地抱住她:“宜然,我這幾天很累了,不要鬧脾氣。”
沈宜然不明白,那天直截了當的話,還有這幾天的斷聯,怎麼在他眼裡就只是鬧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