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然恍惚間才發現今天是週六,她不必在傷情之後還要奔赴工作,那才真是要把她一片片凌遲到死。
直到正午陽光蔓延進臥室,齊崢才推門進來,看見沈宜然蜷縮在床上,他扔下侍應生送來的衣服。
“烘乾了,換上後就回去吧。”
沈宜然想問,就這樣嗎?又是這樣嗎?
她還想問,當初追求她,是不是因為心裡某個求不得的人,才會退而求其次。
但這些她都問不出口,感情上的事情,她自己已經傷痕累累,不必再去刺痛齊崢證明他們就是同類。
同樣得不到喜歡的人的敗者。
不同的是,她光明磊落,而齊崢則卑鄙無恥,又自以為是。
他引誘自己這個無辜者踏進圈套,只想拯救自己,卻給她打上死結。
沈宜然快速換完衣服,手指蜷緊又鬆開,最終還是說出分手。
無錯書吧幾分相像的形容,還有林瑞無心的話,都在這幾個小時候里加倍顯形出她的拙劣。
她早該親自結束這段畸形的關係。
但這兩個字卻惹得齊崢驚怒,他不可置信地問:“你說什麼?”
沈宜然痛苦不比他少,可是就如她的愛意那樣,她開始學著把情緒藏得很好。
“我說,我們分手吧。”
齊崢摸出口袋裡的煙又續上,沒看沈宜然的眼睛:“就因為我讓你口?以前也不是沒有......”
“不是的。”
沈宜然想,為什麼他們之間永遠只談慾望,就連分手都要用下半身去找理由。
“我就是覺得很累,所以不想繼續在一起了。”
齊崢沒什麼表情,回道:“你應該知道萬起的職位你是怎麼拿到的。”
沈宜然苦笑:“我本來就不是這個專業。”
她是海大的高材生,學設計的,卻整日圍著他轉,甚至忙起來的工作就是為他辦公桌上的花瓶換新水。
齊崢吐出煙霧,眯眼看她:“我從來不回頭,你別和我鬧脾氣,回去想想再跟我說。”
沈宜然只覺得荒謬,他拿談判桌上的手段威脅她嗎?
“不用了齊總,我......”
“沈宜然。”
齊崢打斷她的話,拿煙的手隔空點點她,“不要惹我生氣。”
沈宜然知道再談也是無果,分手本來就是一個人的事情,利落地轉身離開。
回宿舍後沈平夏正在收拾東西,看見她就十分高興。
“我找到房子啦,我給你看看照片!”
沈宜然已經是強弩之末,但不忍打攪沈平夏的心情,只好強撐著看完全部展示圖。
“這個地段每個月只要4500啊!我想過了,然然你出1500就行,畢竟我每天直播比你賺得多,好嗎?”
沈平夏還在暢想未來,就看見沈宜然躬著身子,微微顫抖。
“你怎麼了,然然......”
沈宜然終於忍不住抽泣聲,她抱著沈平夏胳膊,像抓住海上浮木,本能求生。
“沒什麼......我就是太感動了,因為我可能要被萬起炒了,身上沒什麼錢。”
沈平夏又急又氣:“靠!開除就開除!誰願意給周扒皮當助理啊!每天那麼晚才回來,你看你都瘦多少了!”
沈宜然被她逗笑,淚還懸在鼻尖。
沈平夏知道沈宜然專業成績好,又有作品拿過不少獎,找工作根本不難。
“之前你社團學長不是還給你介紹過工作嗎?你再問問他呢。”
沈平夏說的學長是衛軒,但沈宜然拒絕的另外一個原因是衛軒追過她,她不想讓彼此尷尬,所以沒有答應。
那時她才大二,就已經攬了不少獎項,更有作品在國外與青年優秀設計師競逐前三。
衛軒是國內頂奢服裝品牌集團的二少爺,曾邀約過沈宜然為新季產品執筆,也承諾畢業後就能給她offer,但隨後一場盛大的告白嚇退了她。
沈宜然這個人就是中規中矩的代名詞,她不想衛軒為自己破例,更不想之後辜負他,所以拒絕。
可後來她卻因為齊崢的破格錄用雀躍,就這點恩惠她當硬糖似的舔了許久,到頭來也是一場空。
沈宜然永遠做不會正確的選擇。
不管是當初莽撞的選擇和齊崢在一起,還是後來深思熟慮後決定離開,她其實都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正確。
因為前者她心甘情願,後者又是及時止損。
他們之間好像沒有一個恰當的位置擺放感情。
沈宜然想,大概是因為另一頭是虛偽的感情,所以天平毫無重量,把她高高抬起,直到摔得粉身碎骨。
沈宜然開始催眠自己不去想與齊崢的初見,可越想忘記,記憶就越深刻。
她怎麼就輸給自己的感覺,偏偏對他一見鍾情。
那時候她跟著學長幫忙佈置企業校招的場地,萬起集團的牌子佔了好大的位置,她有些好奇,所以等了一會想看宣講人有多大魅力。
明明每年都是副總抽空來看看,唯獨今年是齊崢親自來的。
海城九月份跟蒸籠似的,齊崢白襯衫解了兩顆釦子,袖口也挽到手肘,說話不急不躁,有種野性的落拓和風流,當天萬起登記表的桌子加了好幾張都不夠。
她讀服裝設計,與萬起隔行隔山,但宣講結束後,齊崢卻單獨給了她私人號碼。
後來他們又相約看了不少展覽,她只略懂建築,但齊崢耐心地講給她聽,甚至出差行程堆滿,也要跨年夜趕回來給她驚喜。
三年多的相處,可現在回想起來,齊崢當初溫柔的目光又在透過她看誰。
是她天真愚蠢。
是她執拗孤行。
沈宜然離開後,齊崢心只亂了幾秒,就強迫自己不必要為感情傷神。
他已經吃虧過一次了,對周冉從喜歡到放棄,他浪費了十年時間。
當初上學時沒來得及說出口的喜歡,後來工作原因分開,周冉結婚,到回來告訴他,她懷孕了。
所有種種,他都在她身邊扮演摯友。
他笑著送上祝福,然後轉身離開有周冉的地方。
當初回國,就是放不下才不得為之的下下策,他沒辦法看著周冉幸福,他就是卑劣的偷窺者。
煙盒早就空了,齊崢抖著手從西服口袋裡抽出一支鋼筆。
這是碩研時周冉送給他的,祝他永遠能畫出最稱心的設計圖,後來他成了上位者,每天都有籤不完的名,這支鋼筆也有了新的使命。
他煩躁時總會拿出看看,然後自苦的用往事提醒自己,最後麻木地迴歸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