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
“確定。”仵作道，“如若陸大人不信，屍體就在這裡，您大可以親自驗屍。”
陸白不再質疑，轉身喚道:“林捕頭。”
“卑職在，陸大人有何吩咐？”林捕頭哈腰上前，滿目討好。
陸白看著他，神色清冷，道:“周大人令我監管此案，他只給我七天時間，我也只給你七天時間。七天，我要看到殺人兇手。看不到，你直接捲鋪蓋走人。”
“陸……陸大人……”
“有疑問？”陸白眸色不變。
“卑職……”林捕頭笑容僵在臉上，“這案子……，”
陸白打斷道:“這案子難不難，與我無關，我只要結果。結果好，各生歡喜，你繼續做你的捕頭，我繼續做我的少尹。結果不好，我的少尹之位沒有皇上允許，誰也撤不了。”
他頓了頓，繼續道:“頂多挨頓罵，你應該知道，我揹負的罵名太多，多一點還是少一點，真沒什麼所謂。可是你就得掂量掂量，你捕頭的職位還坐不坐得安穩。”
“你……你這是……”
“強人所難？以權壓人？”陸白挑眉反問，“就算是，你又能如何？你剛剛諂媚巴結。不就是因為我坐在少尹之位，又有皇上庇護？那你就該明白，我這人無才無德，這個案子，七天之內，我肯定查不出來。”
三張震驚臉齊齊看著陸白。
陸白神色清冷，道:“再者，我坐在這個位置，根本不需要我親自查案，會下令就成，查案是你的公務。”
“當然，你若覺得我濫用職權，大可以一層一層上告。”
林捕頭:自己找誰告？皇上嗎？
胡泰:這人有病吧！不過……，他好像說得有點道理，連自己都不需要親自查案，陸白坐在少尹之位，查案這種事的確不需要親自動手。
仵作:這人會不會太囂張了？
囂張的人還在繼續囂張，只是言語說得很平靜:“如果……，你能告倒我的話。”
胡泰：？？？
林捕頭:？？？
仵作：？？？
“好了！”陸白神色不變，語氣不變，將三張震驚臉忽略徹底，“林捕頭，七天，你的時間不多，我等著看結果。”
陸白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不再多留，轉身直接走出斂屍房。
胡泰最先回神，提步追上去，剛行兩步，又退回來，拍了拍林捕頭的肩膀，頗為語重心長地道:“抓緊時間喲……，你只有七天。”
說完，提速離開，在剛跨出大門外追上陸白，喘了幾口氣，道:“陸大人，你還想去何處？”
陸白不假思索答道:“回京兆府。”
“哦……”
無錯書吧胡泰有些失望，他還蠻喜歡陸白剛剛盛氣凌人的樣子。分明知道林捕頭在拍馬屁，還毫無客氣、絲毫不留情面地給人下死命令。要知道陸白現在可是人人喊打，有林捕頭這樣的人奉承，怎麼說也比自己這種不給他好臉色的人要強得多吧？
陸白行了幾步，駐步，側目看向胡泰，“你還有事？”
“啊……”胡泰回神，“哦……，沒事啊……”
“那你還跟著我做什麼？”
胡泰:？？？自己不是和他一起來的嗎？？？
陸白又道:“法曹參軍事的位置坐得不安穩？”
胡泰看著遠去的背影，獨身行在無人的街道，忽然就明白這最後一句話隱藏著何種含義。幡然醒悟一件忽略已久的事情。
這麼些年裡，京兆府的人之所以敢明裡暗裡嘲諷陸白，除去皇上的不聞不問，還有……陸白的毫不在乎。
若……
若陸白在乎，單憑他京兆府少尹的身份，就足夠讓自己這些人的仕途之路走得荊棘叢生。
而……
陸白一旦殺雞儆猴，在這京兆府中如林捕頭一般諂媚巴結的人必不在少數。就算風骨傲存，不曾哈腰巴結，也決計不敢當面嘲諷。
可……
整整七年，陸白什麼也沒做，任由所有語言落在身上，未曾回駁一個字。
那背影越行越遠，這個人清冷又孤傲。
離開的陸白不知他心中所思，知道也不在意。他沒有回京兆府，在感覺到餓意之時，尋了間酒樓。
小二是個有眼力勁的，一見此人面容，就知道這是位喜歡清靜的主，話未先問，直接把人帶上二樓。
往雅廂去時，陸白拒絕，指了指靠近欄杆處。
陸白點了幾個小菜，又要了壺酒。等酒菜上桌，他倒了杯酒，湊到嘴邊時，又放回桌面。
季連雲的藥，有效果，不多，這些時日不過是強撐著罷了。現在崔玉竹不在，他沒什麼胃口，只是簡單幾口，就落了箸。
“哎，你聽說沒，城外破廟又死了一人。”
來了！陸白將湊在嘴邊的酒一飲而盡。
“你也聽說了？”樓下的人交頭接耳，卻未壓聲音，“我也聽說了，也不知道是誰。”
自有人為兩人答疑解惑，“東街賣燒餅的錢平。”
“賣燒餅的？哦……”率先說話的人恍然大悟道，“是不是豆腐西施旁邊哪個？”
“對！對！對！就是他！”
“我看他挺和善的，對人也挺好，怎麼就遇上這種事情了呢。哎……”
“我倒覺得未必。”最後開口的人說。
“兄臺這話什麼意思？”
那人壓了聲音，“你們沒聽人說嗎？錢平的死狀和衛遊的死狀一模一樣，皆是身前被劃數十道，最後才在胸口刺下最後一刀。”
陸白隔得有些遠，聽不真切，斷斷續續的字句拼湊起來，也能聽個大概。
“殺人就殺人，為何用這麼殘忍的方法？”
“為……為何？”
“那還不簡單。”三人直接湊到一桌，“不外乎兩個原因，一嘛，殺人兇手是個瘋子、變態，二嘛，殺人兇手是在洩私憤、報仇。”
“變態？”
“報仇？”
“不然呢？”那人將酒一口飲盡，篤定道，“你還能找出其他理由？”
他頓默了片刻，繼續道:“天子腳下，皇上治國嚴謹，敢揹人命上身，總得有足夠的理由。要麼，是個瘋子，無所畏懼。要麼，揹負深仇大恨，不畏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