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覺得驚訝，”季連雲道，“我應你，只是因為你是患者。師父說在醫治心理疾病的過程之中，患者最大。如若我違揹你的意願，在種種外界催化作用之下，只會加重你的病情。”
季連雲頓了頓，繼續道:“我沒有欺君，只是在按照皇上的要求盡心醫治。如若你的隱瞞暴露，那也是你的問題，要被問責之時，我會毫不猶豫地把責任推給你。”
陸白沉默著，垂在被下的手依舊緊緊攥著衣角，等鬆開時，他道:“多謝季太醫。”
季連雲微微搖頭，起身離開。
崔玉竹等在殿外，秦忠候在一側，臺階之下，跪了滿院子宮女、太監。
季連雲沒有細看，在崔玉竹腳邊跪定，道:“皇上，微臣已經診斷完畢。陸大人並無大礙，只是前些日子，情緒鬱結，又加日日藥不離身，一時產生厭惡。只要保持心情愉悅，微臣再開些藥，調養一段時間，就可恢復。”
“他的病和喝藥有關，再喝藥會不會適得其反。”
“陛下放心，對症下藥，不會。”
“他尚在喝解毒的藥，會有衝突嗎？”
“陸大人體內毒素已清，現下只是調養，微臣回去重新寫藥方，所用一切，只為治癒他的病情，不會加重。”
“好！”崔玉竹道，“這段時間你在太醫院的其他事務全部暫停，朕要他恢復如初。”
“是，微臣告退。”
季連雲離開，背上冷汗依舊不停。
“來人！”帝王之氣，不怒而威，滿院子宮女太監，瞬間瑟瑟發抖，有兩人跪不住，癱倒在地。
侍衛帶刀進入，跪身聽命。
“他倆杖責五十！其餘所有人，觀刑！”
崔玉竹登基七年，還是第二次對宮人用杖責之刑。上一次是在六年之前，那宮女下藥，試圖爬龍床，所有場景與今日一模一樣，那宮女撐過刑杖後，當夜就高熱不退，直接喪命。
刑杖聲此起彼伏，崔玉竹對待宮人相較先帝，很是溫和。這群宮女、太監在衍慶宮是所有宮人追捧的物件，早被養得身嬌肉貴。不過三杖，哀叫遍野。
“堵嘴！”
嘴巴被堵，刑杖仍在繼續，哀叫聲被堵在破布之後，嗚咽聲格外明顯。
無錯書吧滿院子跪地的宮人，隨著那刑杖聲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抖動。
“他是朕的人。”崔玉竹在刑杖聲中厲聲道，“朕第一次帶他進宮就下過令，伺候他得如伺候朕一般。溫聲言語不能讓你們銘記在心，朕不介意學學先帝，用暴戾的手段讓你們記住。”
滿院子宮人在身、心抖動之中，終於找回消失已久的記憶，皇上下過這樣的令。初始時，他們也曾盡心盡力，只是日子一長，陸白的處境，讓他們愈發懈怠，甚至到最後……
“秦忠，刑杖完畢，把人扔出皇宮。”
“是，奴才遵旨。”秦忠恭敬應著。
他沒什麼憐憫心，不過自作自受罷了。
皇上的不重視，不是這群宮人懈怠的理由，既然是伺候人的奴才，就該有身為奴才的自覺，妄圖凌駕於主子之上，甚至在背後編排主子，又在皇上身邊伺候，那就是把性命拿在手中玩，見閻王爺，不過是今天和明天的區別。
崔玉竹轉身回寢殿，入目卻見那道身影立在殿內，廊下的燭燈透過窗戶打進去，剛好罩在他身上。
微紅的燭燈照著他的臉，為那蒼白的面容點綴上紅光，清冷的眸子如皎月一般獨一無二，明豔絕倫，讓他忍不住想要褻瀆。
皎月踏出殿門，跪在崔玉竹三尺之外，道:“皇上，請您開恩，饒恕他們。”
崔玉竹沉默著，剛剛爬上臉的暖意蕩然無存，刑罰又落了三杖，他才道:“為什麼？”
“微臣身份卑賤，在皇宮之中，衣食住行皆靠皇上恩賜，微臣得幸他們兩人伺候，亦是您的恩賜。可是於他們兩人而言，卻是不同。”
“有何不同？”
“他們最初是伺候您的，在整個皇宮之中是別人仰慕的物件，一夜之間，卻要來伺候一個卑賤之人，難免被其他宮人嘲笑。巨大的落差，他們難以接受，本就是人之常情。”
刑罰還在繼續，秦忠一直偷偷打量著崔玉竹。他站在側後，只能看見那半邊沉下去的眉眼，和背在身後輕微顫抖了一下的手。他微微躬身，道:“陸大人，奴才等人皆是伺候人的，做不好，未盡心盡責，就該受罰。”
“皇上，若說伺候不當，未盡心盡責，他們兩人屬實有些冤枉。”陸白看了一眼已經快要昏迷的兩人，“這麼些年，微臣的起居一直是他們在伺候，並無不妥。”
“這一次，皇上懲罰他們，不外乎他們未能及時發現微臣的近況，告知於陛下。可是陛下，您是一國之主，日日繁忙，他們怎敢拿這種小事去煩您。再者……”
陸白停頓，嚥下原本的話，道:“故而，微臣懇請陛下，寬容他們這一次。”
語畢，陸白直接叩首。
刑杖聲未停，那兩人已是出氣多，進氣少，隨時可能一命嗚呼。崔玉竹不發話，沒誰敢停下。
陸白依舊跪著，廊下的燭燈照著他的脊背，未束的青絲自肩膀滑落，鋪落於地。微風襲來的恰合時宜，吹動青絲，連帶著白色中衣也跟著舞動。
那中衣寬大，在風的舞動之中，隱在縷縷青絲之下，似是下一刻就會從肩滑落，露出若隱若現的鎖骨。
“出去！”
刑杖聲驟停，侍衛拉起生死不知的兩人退出庭院。秦忠步下臺階，揮退尚還驚恐未消的宮女，自己落後一步退出，緊閉大門。
崔玉竹靜默片刻，一把撈起跪地的人，手腕用力，就抱在了雙臂之間。
寬大的中衣瞬間滑落，若隱若現的鎖骨終於……裸露在外，在燭燈的紅光照耀下，隨著陸白忽然紊亂的呼吸一下、一下地跳動，格外……格外誘人。
崔玉竹喉結滾動，口乾舌燥。想要把那鎖骨圈養起來，用舌尖細細品嚐，那是一道怎樣驚心動魄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