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們,掏傢伙,讓這小子長長記性。
劉大壯獰笑著發號施令,並且率先作出行動。
程休休原以為他口中所說的傢伙會是棍棒竹條之類,沒想到那雙黢黑的手指在腰間一陣摩挲,褲子就要掉下來。
陸以槐慌忙捂住程休休的雙眼,“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視啥呀視,還不快救人。”
程休休拉下他的手,正欲拔出腰間斷劍,只見銀光一閃,陸以槐竟已持劍飛了出去。
小巷內傳來陣陣驚呼聲,陸以槐反持劍柄,劍背緊貼著手臂,銳利的劍尖穩穩抵在劉大壯頸側。
程休休一副“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模樣,在後面鼓掌,驚喜道:“好樣的,臭小子進步挺快啊。”
無錯書吧“離雲師姐還差得遠,仍需繼續努力。”
陸以槐以一個極其彆扭的姿勢轉過頭去看程休休,眉梢眼角舒展開來,露出一個冒著傻氣的笑容。
末了,又轉回來,皺著眉頭對著劉大壯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你這樣很不好,欺凌弱小不好,當著姑娘家脫褲子也不好。”
陸以槐低頭掃了一眼,語氣帶著一種無可奈何,“你再這樣,我只能把它切掉了。”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少俠饒命。”
此番光景,劉大壯縱有再強烈的尿意也尿不出來了,脖子往後縮了縮,蹲下身子把褲子給提了起來,生怕晚一步就保不住命根子了。
其餘地痞流氓見陸以槐只針對劉大壯一人,便悄悄挪動腳步,瞅準時機撒腿要跑。
“想跑?沒門兒!”
程休休堵在巷子口,手一揚,早已準備好的捆妖繩在空中延展開來,如遊蛇一般鑽入人群,跟隨主人的指示,不停翻滾、纏繞,忽左忽右,忽上忽下。
確認包括劉大壯在內的所有人都被圈住後,程休休捏住繩頭往後一扯,繩子迅速收緊,眾人驚叫著砸成一團,被牢牢綁在一起,再掙脫不開。
程休休看著自己的“傑作”粲然一笑,另一隻手在空中打了個響指,“收工!”
接下來就是……
她將視線投向坐在地上已然支離破碎的男孩,猶豫著該不該過去,畢竟誰都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狼狽不堪的樣子。
男孩卻看過來,眼神淡漠,神情麻木。
這下不得不過去了。
程休休將繩頭遞給陸以槐,囑咐他看好人,然後提步走了過去。
她在男孩跟前站定,蹲下身子,抽出袖中的手帕遞給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和藹可親,“擦擦吧。”
男孩不領情,推開她的手,踉蹌著站起來,身子搖晃了兩下,急速向後倒去。
程休休慌忙抓住他的胳膊,卻被男孩一把甩開。
我這暴脾氣,程休休火氣上來了,雙手鉗住男孩的胳膊,將他按回地上,手指腦門警告道:“再瞎動彈我可就揍你了。”
“叫什麼名字?”
男孩沉默,雙手環抱膝蓋,將臉埋了進去。
“你要跟我走嗎?我可以想辦法幫幫你。”
程休休盤算著或許可以跟陸以槐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就近送到陸家去,當個小廝什麼的,也總好過繼續留在這裡乞討受辱。
等找到韓騫北之後,再帶上西西,一塊送過去得了,不過一下子塞三個人過去,是不是不太禮貌?程休休捏著下巴思量。
“小北,孃親叫我小北。”
悶悶的聲音傳到耳邊,程休休大驚,“什麼,小北?”
“韓騫北?你是叫韓騫北嗎?”
少年抬起頭來,看著眼前這個激動的女人,張著嘴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說:“我不知道。”
程休休手指撥開男孩凌亂的頭髮,拿著手帕擦去臉上的汙跡,一張熟悉的臉呈現在眼前。
程休休笑開。
錯不了,就是韓騫北,這張臉和之前在陳祝餘記憶裡看到那張一模一樣,可以說是等比例放大。
受人之託,必當忠人之事。
尋找韓騫北一事本就在程休休計劃之內,眼前人便是故人之子,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見男孩始終防備著程休休,又低下頭去沉默不語,程休休耐著性子,循循善誘道:
“你還記得你孃的名字嗎?是不是姓趙?小名三娘?”
聽到這個名字,男孩猛地抬起頭來,死沉的眼睛鮮活些許。
他急急攥住程休休的衣袖,顫抖著聲音問:“你認識我娘?她在哪兒?她還好嗎?”
龐雜的記憶如流水般湧入腦海,那個可憐女人的形象變得清晰起來,程休休喉嚨一哽,唇瓣動了動,卻說不出半個字。
她不答,只是抓住韓騫北的手,將衣袖扯了出來,拿著手帕溫柔地替他擦拭著手心的傷口。
從女人的反應來看,孃親多半是不在了,一直緊繃著的脊背卸了力,韓騫北衰頹地靠在身後的牆上,視線凝固在女人修長纖細的手指上,乾淨潔白的衣袖輕輕晃盪,袖口處有個黑手印,是他捏出來的。
“很疼嗎?”程休休被突然落到指尖的眼淚燙得瑟縮了一下,“我儘量輕一點。”
這孩子身上的傷口大大小小加起來得有十多處,這還只是裸露在外肉眼可見的。
程休休皺著眉,自言自語道:“待會兒回客棧得先幫他包紮一下傷口才行,萬一感染可就糟糕了。”
紅日攀上黛瓦,光芒逐漸驅散偏僻小巷裡的陰冷,面前的女人籠罩在一片金光裡,顯得莊嚴神聖。
韓騫北定定地看著她,視線由清晰到模糊,思緒飄飄悠悠,不知道飛到哪裡去,黑色的手印又突兀地出現在腦海裡,慢慢凝結成一個點。
潔白如雲羽,即使被流光玷汙了也依舊美麗。
手心開始冒汗,韓騫北反握住女人冰冰涼涼的手,另一隻手捉住她的袖子,手指與黑印重合,輕聲道:
“姐姐,你方才問我要不要跟你走,還作數嗎?”
程休休展顏一笑:“當然作數,不過,你得先帶我走出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