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祝餘殺上了京城,殺到了雲家。
雖然早已經變成了貓妖,但他習慣了人的身份,從來沒有動過修煉的念頭。
以他的修為,真打起架來,不可能打得過馳騁沙場,身經百戰的雲揚。
但他會魅術,這就足夠了。
春雷陣陣,烏雲沉沉,似乎在喻示,這會是不尋常的一天。
陳祝餘以貓身闖入雲家,在屋頂上來回奔走,尋覓著獵物的蹤跡,柔軟有彈性的肉墊很好地隱匿了他的動作。
遠處走來一個身形偉岸的高大男子,正是下朝回來獨自一人往內宅走的雲揚。
陳祝餘縱身躍下,現出人形來,坐在迴廊亭裡翹著腳優哉遊哉地等待著雲揚路過。
他似乎在為某件事煩心,專注地思考著應對之策,並未注意到站在一側的陳祝餘。
陳祝餘出聲喊住即將走遠的雲揚。
“雲將軍,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他的聲音帶著笑意,不像來複仇的,倒像是來敘舊的。
雲揚頓住,轉過身來,如雄鷹般銳利的雙眼對著來人上下打量,或許因為腦子裡搜刮不出可以與這張臉相匹配的名字,他的眉頭微微皺起,沉聲問道:
“你是誰?如何進來的?”
陳祝餘嘴角微翹,不緊不慢回答:“將軍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想來也是,將軍手裡冤死的人命多如過江之鯽,不記得我也屬正常。”
雲揚瞬間沉下臉來,眼色冷厲,拳頭緊握,咬牙切齒問道: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陳祝餘揚眉望著他,眼底有笑,卻隱含嘲弄之色,帶著一種示威之意,“將軍可還記得您的原配夫人柳湘儀是怎麼死的嗎?”
“你是當年那個庸醫?你居然沒死。”
雲揚眯眼審視著陳祝餘,冰涼無情的目光猶如閃著寒光的刀鋒一般,要將他的身體片片肢解開來。
“不過,”他話鋒一轉,“我既然能打你一次,就能再打你第二次,這次一定讓你死得透徹。”
“來人!”雲揚朝著遠處厲喝。
身後即刻傳來紛亂嘈雜的腳步聲,聽到命令的侍衛著急忙慌趕過來。
“冥頑不靈。”
陳祝餘搖頭,清俊的五官倏然變得豔麗妖媚,瞳孔泛起幽幽綠光。
雲揚狠厲的表情變得呆滯,邁著僵硬的步伐走向已經圍過來的侍衛。
“將軍,發生了何事?”
雲揚不答,沉默著奪過領頭侍衛手中的尖槍,調轉槍頭插入對方胸膛,一槍斃命。
鮮血順著槍桿流進紅纓裡,屠殺開始。
醞釀許久的雨終於落下,越下越大,像一道銀簾懸掛的空中,雨滴狠狠砸在地上,房頂上,濺起一層薄霧,宛如縹緲的白紗,世界突然變得朦朧起來。
待雨散去,整個將軍府已然淪為人間煉獄,屍體成堆,血流成河。
就這樣,陳祝餘藉著雲揚的手屠盡雲家一百零一口。
清醒過來的雲揚,看著滿手鮮血和一地的屍體,毫不猶豫地舉起紅纓槍插進身體,自裁了。
程休休心情有些複雜,她頂替了原主的身份,似乎就該為原主報仇。
這下好了,陳祝餘一個人替自己報了兩份仇。
雲揚和他的續絃,以及他們那個總是欺負雲柳的兒子,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好惋惜的。
可是總有人是無辜的。
比如將雲柳一手帶大的祖母,將她藏匿在樹上躲過一死的乳母,還有柳湘儀帶過來的陪嫁丫頭,這些人對雲柳都是極好的。
這份仇隨著陳祝餘的自殺,也煙消雲散了。
可程休休卻沒有一丁點大仇得報的快意,心情之複雜,難以言喻。
殺戮一止,陳祝餘又變得空虛迷茫起來。
他一生中最極致的痛苦都是半大小子帶來的,他的思想由此進入了一個死衚衕。
他偏執地認為,這個年紀的男孩都是惡魔,應該去吃苦,去感受世事艱辛,人心難測。
只有歷經磨難,才能大徹大悟,從而洗去出生自帶的劣根性。
於是,他遊歷各地,見到年紀合適的男孩就以花言巧語,威逼利誘拐走。
畫面中倏地出現一個人。
程休休訝然:“韓騫北?”
他竟然也是被陳祝餘拐走的。
溫梁道:“你認識他?”
程休休搖頭:“我認識他爹。”
韓騫北獨自一人蹲在河邊,握著小刀認真雕刻著手中的木雕,一個帶笑的慈愛女人即將完工。
陳祝餘如鬼魅般出現,猜透孩子心中所想,誘哄道:“我帶你去找父親。”
無錯書吧由此,韓騫北被他輕鬆拐走,加入乞丐軍團,四處漂泊。
日子一長,拐來的孩子竟組成了一支龐大的隊伍,為了便於管理,陳祝餘欽點了最聽話的狗腿子劉大壯為這群人的“老大。”
並且規定,每日必須要到一定數量的錢,否則就打斷腿扔給耗子吃。
“他們為什麼不逃跑啊,這麼多人團結一致的話,推翻劉大壯應該很簡單的吧?”
溫梁沉吟片刻,答道:“大概因為被同化了吧,認為自己生來有罪,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贖罪。
程休休歎為觀止:“好傢伙,擱這兒傳教呢。”
這樣還不夠,陳祝餘認為,要避免悲劇發生,就得從源頭上斬斷禍根。
於是,他白天化作林妙安的模樣治病救人,順便物色獵物,晚上又變回一隻貓,去偷竊嬰兒。
偷來的嬰兒都被肢解,肉骨下肚,鮮血澆灌在林妙安的頭顱上。
說來也奇怪,林妙安的頭顱以鮮血祭後竟然變得生動起來,臉上的毛髮像枯萎澆水後重新活過來的花朵一樣,變得鮮豔起來。
陳祝餘欣喜若狂,大著膽子搬到九街鎮定居,這裡離馭天山不遠,靈氣充沛,或許能幫助妻子重生也說不定。
只可惜,三年兩年過去了,除了不會腐爛之外,林妙安的頭顱再無其他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