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萬帶著同謀姍姍來遲。

陳祝餘輕描淡寫地對三個孩子教訓了一番，循循善誘的樣子，將平日裡表現出來的斯文模樣一以貫之。

“看在你們認錯態度積極的份上，此事我就不追究了。”

陳祝餘從兜裡摸出幾顆糖，當作獎勵賞給小萬，兌現了自己先前的承諾。

到底是孩子，小萬接過糖後迫不及待地吃了一顆，臉上浮現出甜蜜的表情。

旋即扯扯母親的衣角示意她蹲下，拿起另一顆遞進她嘴裡，又分別給了眼巴巴看著的小夥伴一人一顆。

這糖自然是加過料的，作為一個從業多年的大夫，陳祝餘想讓普通人身體上出點小毛病簡直輕而易舉。

果然，嘴裡的糖還未融化，四人便猝然倒地。

陳祝餘不緊不慢地找出繩子，將四人一一捆住，小的扔在地上，大的綁在樑柱上。

做完一切後，陳祝餘拍拍手，抖落沾染上的灰塵，然後踱回門口，竟是慢條斯理地修起門來。

夜幕降臨，疏星點點，陳家剛翻新不久的老宅內燭火幽暗。

陳祝餘藉著月亮清輝展示著即將發揮作用的工具，一把鋒利無比的剔骨刀。

“知道這把刀是從哪兒來的嗎？”

陳祝餘冷眼看著地上像蛆一樣蠕動的孩子，俊秀的臉攀上一抹詭異的笑容。

“沒錯，是從你爹那兒借來的。”

他蹲下，將冰冷的刀背貼在張屠夫兒子的臉上來回滑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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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他的時候，他正急著到處找你，我說，看見你跟朋友約著出城去了。”

“你們用的也是這把刀吧？你們是怎麼對待他們的，我會用這把刀一一還回去。”

陳祝餘的語氣輕柔和緩，帶著隱隱的興奮，彷彿手中拿著的不是血跡斑斑的剔骨刀，而是剛從樹上折下的花枝。

“你說，從誰開始呢？”

陳祝餘轉頭，眉毛上挑，微笑地看著坐在地上背靠樑柱的女人。

女人驚恐地看著他，淚水從瞪大的眼睛中滾滾落下，已經毒啞的喉嚨不允許她開口討饒，只能死命掙扎著，妄想掙脫繩子的束縛。

“就從你開始吧。”

陳祝餘調轉刀鋒，毫不猶豫地插進小萬左腿膝蓋裡，霎時鮮血飛濺，男人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接下來的畫面只會更血腥，溫熱的氣息噴在頸側，溫梁貼心地問：“要跳過嗎？”

“不用。”

程休休搖頭拒絕，心知，只有瞭解事件全貌，才能深刻體會陳祝餘的心理。

畫面中的小孩在陳祝餘刀下不停抽搐，大張著嘴發不出任何聲音，顫抖的深褐色瞳仁裡倒映出男人扭曲可怖的臉。

陳祝餘雖然不是外科大夫，但對人體構造也算了解。

知道從哪兒下手才能輕鬆分離骨肉，知道刀尖划向哪個方向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持皮子的完整度。

他思路清晰，出手極其優雅，刀隨腕轉，行雲流水，像在表演一般，沒有一刀是多餘的。

最後是頭，陳祝餘換了菜刀，手起刀落，痛快斬下，當作貢品整齊地擺放在還未來得及刻字的空白牌位下，以告慰妻兒的在天之靈。

殺了三個人，費時費力，曙光微露，雞鳴狗吠聲此起彼伏。

陳祝餘將淌血的刀隨手一扔，轉了轉痠痛的脖頸，換下暗紅腥臭的衣服，揣著妻子的頭顱，路過早被嚇死的女人，徑直走向門口。

陳祝餘趁著天還未完全亮起，人煙稀少，逃走了。

一場酣暢淋漓的屠殺至此結束，血腥程度更勝於小巷那一場，程休休卻能理解陳祝餘的所作所為。

所謂物極必反，盛極必衰， 陳祝餘的人生總是在最幸福的時刻開始急轉直下，他吃過許多苦，也得到了很多偏愛。

他所求不多，最終卻一無所有。

沒人主動招惹他的話，以他佛系大度的性格，大概會平淡地和愛人度過一生。

四處都張貼著陳祝餘的通緝令，他卻並未逃遠，而是化作橘貓往鄉下走。

程休休知道他要去幹什麼，一張滄桑的臉驀地浮現在腦海裡，陳義立以一句“有咱一口吃的，就餓不死你”成功將慈父形象立起。

陳祝餘要為師父報仇。

陳義立捱打的時候，陳祝餘並不在場，沒關係，找不到兇手，就把村子裡所有年齡對得上的男人都殺了。

現在的陳祝餘已經毫無理智可言，已經殺了三個人，還會在乎多殺幾個嗎？

你們的闔家團圓，其樂融融，是踐踏在我失去至親至愛的痛苦之上。

他花了三天時間往各家各戶裡頭竄，整理出一份報仇名單。

這次，不用親自動手了，因為陳祝餘驚奇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習得了魅術。

其實魅術是每隻貓妖生來就會的，林妙安從無害人之心，所以沒有領悟到，陳祝餘也是在開了殺戒之後才意識到的。

復仇難度降低，他發動魅術，蠱惑人心，這些人便排著隊相繼自殺了。

短短几天之內竟出了十幾條人命，村裡一時人心惶惶，家家戶戶閉門不出，偌大個村莊突然安靜下來。

天地間蒼茫一片，陳祝餘站在被水牛犁過，還未來得及播種的田野裡，巨大的空虛感突然襲來，彷彿胸膛破開一個洞，心臟被人徒手掏出。

颶風穿膛而過，在耳邊留下陣陣迴響。

陳祝餘又懷念起那個月明風清的深夜，那是自己第一次殺人，快感油然而生，心臟位置像被重新注入了血液，暖烘烘的。

“還有誰該殺？”

陳祝餘面上一片空白，須臾間殺意四起，又濃又厚，像天上那團黑壓壓的烏雲。

程休休猜測，或許他也想起了那個溫暖的午後，高高在上的人仗著權勢汙衊他，一聲令下就輕易奪走自己小命。

那是悲劇的源頭，如果沒有那件事，或許陳祝餘會繼續留在京城，林妙安也不會現出人形來。

或許兩人會斷掉夫妻情緣，但起碼都會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