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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他還只是個孩子

作為一個遵紀守法的老實人,陳祝餘想到的為自己伸冤的第一條路,便是報官。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又因為實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即刻打消。

總不能將實情全盤托出,若真這樣,兇手得不到懲罰不說,還會因為“殺妖有功”而獲贈錦旗一面,獎金若干。

陳祝餘強逼自己冷靜,決定先找兇手,再言報仇。

恰好門外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麻雀一樣,緊接著是一場親熱的告別,幾個孩子約定明日再見。

小萬歡快地踏過那道安靜地躺在地上的木門的屍體,像走進自己家一樣自然。

“等等。”

陳祝餘叫住他,自己現在這番境地以及接下來的打算已經不適合繼續收留這對母子,便存了將人支走的心思。

小萬聽到聲音後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不明所以地看著陳祝餘。

小孩一直捏在手心的東西對映進一雙悽悽哀哀的眼眸中,陳祝餘臉色驟變。

“你手裡拿著的是什麼?”

他的臉陰沉得彷彿被寒霜打了的茄葉一樣,又黑又紫,眼睛裡迸發出憤恨的火焰。

“這……這是……”

小孩被他倏然暴戾的樣子嚇得怔住,囁嚅著不敢出聲。

“我問你,你手裡拿著的是什麼?”

又是一聲怒喝,小萬身子一抖,癟了癟嘴,竟是嚎啕大哭起來。

陳祝餘不理會,慌忙往前大跨一步,撿起從小孩手裡掉落下來的泥人。

這泥人捏得拙劣,依稀可見一個姿勢囂張的男孩將一隻貓踩在腳下,身上披了一件橘黃的披風。

這泥人連同腳下的貓都被上了色,人是土黃,貓為肉粉,色彩粗糙,一眼就能看出塗的是劣質顏料。

獨獨身後那道披風,顏色渾然天成,甚至還有一層絨毛在春風料峭中微微戰慄,儼然就是一塊現剝下來,沖洗乾淨的新鮮貓皮。

陳祝餘哆嗦著扯下那塊貓皮,放在手中端詳良久,殺意漸起。

他猛然轉向另一邊,單手揪住男孩的衣領,將他舉高,帶離地面。

“這貓皮哪兒來的?”

男孩被陳祝餘周遭瀰漫的駭人氣勢鎮住,忘記了哭嚎,帶著尿騷味的液體淅淅瀝瀝落下,濺了一地。

他或許在想,平日裡幽默風趣,會在自己生病時講笑話逗他笑的陳大夫為何在此刻變得這樣可怖。

“快說!”

小孩雙腳離地,身體在半空中隨著男人雙手搖擺的頻率不停晃動。

“我說我說。”

求生本能使然,小萬伸出手妄圖扯開陳祝餘用力到指節泛白的拳頭,以期被抑制住的呼吸能夠順暢一些。

“這……這是我從貓身上剝下來的。”

小萬顯然已經從陳祝餘的反應中猜出了這貓的主人是誰,不等男人降罪,就急忙替自己開脫。

“我不知道這貓是你養的,我在屋裡躺了三天,從來沒見過它們。”

“如果知道,我肯定不會動,只會去抓別人家的。”

小萬一口氣把話說完,又開始呼天搶地大哭起來,嘴裡不停喊著“娘”。

受到召喚的小萬娘匆匆忙忙從裡間屋子跑出來,見此情景,顧不上去想發生了什麼事,出於一個母親的本能,撲上前去敲打撕扯陳祝餘的胳膊。

“做什麼做什麼?他一個小孩子犯了什麼錯不能好好說啊,放開我兒子。”

春風掠過,將女人凌亂的頭髮齊齊吹到腦後,露出猙獰的臉孔來。

“放開我的孩子!”

或掐或抓都無法讓陳祝餘的手鬆動半分,女人張開嘴,露出森森白牙,怒吼著毫不客氣地往陳祝餘的胳膊上招呼。

被咬的人卻像是失去了感知一般,不喊痛不說,反而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直不起腰,笑得嗆出了眼淚。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面對男人如此不尋常的反應,程休休推想,他一定是從女人面對孩子受欺負的反應中猜到了自己的妻子是因何而死。

“陳大夫救了我孩子,我們是應該感激,但這不代表我們就可以任打任罵。”

“小萬做錯了什麼,何至於陳大夫發這麼大的火,要真是罪大惡極,就讓我這個母親來替他捱打好了。”

“何至於?”

陳祝餘冷笑,“你問問他,他到底做了什麼?”

落地後的小萬被母親裹進懷中,不敢再去看陳祝餘,抬頭對上母親帶著詢問的眼神,避重就輕道:

“我不小心把陳大夫家的貓給弄死了。”

“哎呦,我當什麼事呢,不就死個畜生,陳大夫犯得著這麼咄咄逼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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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個孩子,你多大的人了,跟他瞎計較什麼?”

“對啊,我跟他瞎計較什麼。”

陳祝餘像是被女人說服了,陰沉的臉突然變得陽光明媚,他俯下身,柔聲問道:

“告訴我,這件事是你一個人乾的嗎?”

男孩一直往後縮,扯過母親的衣角蓋住臉,只露出一雙裝著怯意的眼睛來,支支吾吾道:

“還有其他人,還有兩個。”

陳祝餘眼睛眯起,笑得越發燦爛,聲音又柔又緩,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

“乖,去把他們找過來,找過來我不僅不怪你,還給你買糖吃。”

“我就說我們家小萬乖得很,殺條魚都不敢,哪敢殺什麼貓啊,指定是受了別人挑唆。”

女人越發理直氣壯起來,聽說有人同謀,連忙將責任推卸得一乾二淨。

“快去,去把指使你的小畜生找過來。”

小萬猶豫了一下,架不住母親再三催促,鬆開一直捏在手裡的裙襬,撒腿往門外跑去。

女人訕笑著想跟陳祝餘套近乎,他卻不理,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揹著手,轉身朝藥房方向走去。

春意盎然,籬外飛紅流動,天空像被清洗過一樣,湛藍得令人心曠神怡。

程休休卻深知,有時候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