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休休將空出來的另一隻手放在陳祝餘身上,獲得上帝視角,看清了事情全貌。
陳祝餘睡了很久,中途只醒過一次,此時的林妙安正忙著幫他擦拭身子,並不知曉。
他艱難地支起眼皮,撐出一條縫隙,透過垂在自己臉上的長髮,看到了一張清秀的臉。
程休休白天到裕康堂看病時看見的也是這張臉,只是右臉上帶了一塊黑斑,氣質也迥然不同。
林妙安果真靈力低微,化作人形也沒能去掉臉上的胎記。
陳祝餘有一點讓程休休相當欣賞,那就是他的審美水平超越了同時代的大部分人,幾乎能與程休休相媲美。
他沒有因為一塊黑斑而否認林妙安的美。
停用許久的腦子渾渾噩噩,陳祝餘渾身疼痛,扯不起嘴角,便在心中苦笑,斷定自己生前好事做盡,死後飛昇仙境,得此仙女細心照料。
他正想請求仙女幫忙擦擦眼屎,好讓眼睛更清明些,可惜喉頭動了動,沒能發出聲音。
好在仙女善解人意,帶著花香的帕子往臉上一蓋,他又沉沉睡去。
無錯書吧“先生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呢?”
林妙安趴在床邊,雙手疊起杵著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陳祝餘恬靜的臉。
她想,先生可真是好看,不知道會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呢?
林妙安既已動了凡心,便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情愛之事。
她當然希望跟先生獨處的時間能夠長久一些,但是小先生已經到了娶親的年歲,他又生得這樣好看,為人這樣正直,免不了被許多好人家的姑娘青睞。
一定要找個心善的,不會虐待一隻長相不那麼可愛的小貓咪那樣的。
林妙安這條命是陳祝餘撿來的,不敢妄想,只要看著他幸福,便已很幸福。
因為早年間的經歷,林妙安還是有些怕人,臉上又長了那麼大一塊胎記,免不了被人說閒話。
但是她要照顧陳祝餘,不得不硬著頭皮去跟人打交道。
幸而林妙安嘴甜,笑起來眉眼彎彎,看久了還有些佛像,憑藉著人格魅力,成功扭轉鄰居七大姑八大姨對自己的看法。
時間久了,還總愛拉著她話話家常,甚至會在林妙安出門買菜時幫忙照看陳祝餘。
陳祝餘這一覺睡得長久,完全清醒過來時,陰雨連綿的季節已經走到盡頭。
空氣乾燥,日光溫暖。
陳祝餘先是在床上活動了一下筋骨,接著掀開被子,以一個極其豪放的姿勢邁下床。
然而,久未使用的雙腿暫時不聽大腦調遣,腳下一軟,跌了個狗吃屎,下巴磕到床沿邊,又哀嚎著躺回了床上。
這一番動靜可把已經提前化作原型的林妙安給嚇壞了,從窗臺跳到陳祝餘眼前,前爪抬起他的下巴左瞧右瞧。
“別擔心,我沒事。”
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寬厚溫暖的手掌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頂。
林妙安抬眼對上一張笑意盈盈的俊臉,有些臉紅,幸好不是人形,自己的毛毛又是黃色的,先生應該大概也許看不穿她的羞意吧?
清醒著躺在床上是件折磨人的事,陳祝餘決定出門走走,欣賞一番久違的家鄉風景,順便抒發一下壓抑許久的思鄉之情。
他艱難地挪到大門口,靠在矮牆上,抬頭仰望著乾淨如洗的藍天,醞釀出點詩意來,張嘴先蹦出一個感嘆詞:“啊!”
“哎呦,這不是小陳嗎?終於醒啦?”
詩句被隔壁熱情的三嬸打斷,陳祝餘動動嘴角,牽起一抹笑,轉過頭去看著三嬸,同樣熱情地應聲道:
“好久不見啊,三嬸,你還是這麼的,呃,健壯。”
“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對了,怎麼沒見你媳婦兒?”
陳祝餘捏了捏耳垂,支吾著不知該如何回答。
自從上次短暫地醒過一次後,他的腦子就慢慢活泛起來,雖然仍舊睜不開眼睛,但能聽到聲音,也能思考問題。
林妙安說的那些動人的情話,全盤落入他的耳中,事情原委也明白了個七七八八。
將他救活帶回家悉心照料的,壓根不是什麼仙女,而是一直養在身邊的貓。
想是這些姑嫂嬸子見小貓咪對待自己這般用心良苦,將她誤認成自己從外面討回家的媳婦兒了。
“問你話呢,怎麼沒見著你媳婦兒,我還想叫上她一起去逛集市呢。”
陳祝餘找不到應付的藉口,乾脆低頭默不作聲。
“是不是吵架了?”
三嬸擺起過來人的架勢,勸他:
“你這媳婦兒雖說長得難看了些,但勝在心善,幹活做事也麻利,總歸是個好姑娘,你可得對她好點。”
陳祝餘下意識反駁:“哪裡難看了,我媳婦兒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明眸皓齒,傾國傾城。”
他四個字四個字往外蹦,把三嬸逗得哈哈大笑。
“對對對,你媳婦兒可美,貌比七仙女,你可得抓牢了,小心她飛回天上去。”
說完,便扭著腰款款走遠了,留下陳祝餘在原地嘆氣。
他倒是想好好對她,奈何人家不給機會。
林妙安不知出於何種思量,遲遲不肯以人身來面對他,陳祝餘也不想強迫,慢慢熬吧,或許她看清自己的真心後,就願意坦誠相待了呢?
要是實在不願意,也不妨事,陳祝餘樂觀地想,只要有她陪著,做條老光棍也是不錯的。
好在林妙安沒有讓他等得太久,一個陰差陽錯的機會,陳祝餘再次看到了那張清秀的臉。
這天,陳祝餘早早躺下,醞釀不出睡意,便閉著眼睛冥想。
林妙安誤以為陳祝餘已經進入夢鄉,搖身一變,趴在床邊,開啟了每日必做的不心動挑戰。
陳祝餘闔著雙眼,長睫微顫,林妙安伸出手停在半空,藉著月光描摹著他的臉。
素白纖細的手腕突然被抓住,本該睡著的人展顏淺笑,眼睛明亮如星,熠熠生輝。
陳祝餘輕聲道:“捉住你了。”